大舅公从胸前口袋拿出烟，散了一圈，自顾自地点了火，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小亭，把手机给我，我和发子说几句，你去叫你爸妈过来。”
张秋亭拨通了张明发的号码，将手机递给了他，随后脚步匆匆地跑去找爸妈了。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大舅公语气平缓地开口：
“发子，我是爷爷啊，亲家那边还能商量吗？咱们先把婚礼顺顺利利地办了，这钱以后咱家肯定一分不少地补上，写张欠条都可以。”
岩城闽西宾馆酒店门口，张明发坐在花圃边上，脚下是一地的烟头：
“爷爷，这话我说了，她们家不同意。”
“你媳妇，小美怎么说？”
“她不表态，就说听家里的，还说，还说本来按照她们那边的习俗，彩礼是三十八万八，我们十八万八已经让她们抬不起头了，如果这些礼数钱还没有，那，那婚也不结了。”
张明发感觉自己很窝囊，说话都带着些哽咽。
他对小美是真的有感情的，而且现在她都已经怀了宝宝了。
家里的情况他也非常清楚，他在外面打工几年一分钱没存下，用的都是爸妈和爷爷辛苦存下来的血汗钱。
十八万八的彩礼，五金，操办婚礼，等等这些，二十五六万花出去了。
现在这突如其来的十几万，成为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巨大沟壑。
大舅公沉默了一会，继续道：“你和小美以后能好好过日子不？”
张明发毫不犹豫地回答：“爷爷，我和小美感情一直都很好的，她是她，她家是她家，她嫁到我们家肯定能安生过日子的！”
大舅公也是见过小美的，也是农村的女娃，懂事有礼貌，见面就一口一个爷爷地叫，嘴甜得很。
“行，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家里给你凑，婚姻大事，就得顺顺利利，开开心心的，孙啊，以后你可得争气。”
“爷......”
“好了，先这样吧，别想太多，你二爷和三爷都在呢。”
大舅公挂断了电话，带着歉意地看向了两个弟弟。
“兰寿、兰华，得麻烦你们了。”
“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二舅公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我这就回家里拿钱。”
满舅公也从口袋里掏出诺基亚手机，打算立马给孩子打电话。
林默见三个老爷子要开始凑钱，伸手拉住了二舅公。
“大舅公，二舅公，满舅公。钱我这里有，你们不用操心。”
十二三万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还不到一个包的钱。
看到三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子要动自己的棺材本，他真的看不下去。
大舅公摇了摇头：“小默，我知道你爷给你留了些钱，那是给你读书用的，绝对不能拿出来。”
二舅公和满舅公也纷纷表态，不允许林默动自己的钱。
林默心里暖暖的，笑着道：“各位舅公，我和小文一起开网店挣了一些钱，十几万虽然多，但是我可以拿得出来，不过明发哥得给我写张欠条的哦，以后得他自己赚钱还我。”
四人一番拉扯。
二舅公还是坚持道：“我们家的事怎么能都麻烦你，这样，我和兰华去凑十万，小默你借发子五万，这钱大家一起出力。”
老人家有自己的坚持，林默也不再说什么。
等张秋亭带着焦急的父母赶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解决了。
两人对林默一阵感谢。
林默摆了摆手：“叔，婶，这不算什么，以前我家里有事，你们不也伸手吗？都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婚前的闹剧，以老张家的妥协揭过了。
周五凌晨三点半，林默和蚊子加入了接亲的队伍，一起前往岩城的酒店。
一共十辆车，打头的是三辆奔驰E300，
中间的婚车是按照女方要求，临时加租的迈巴赫，连带司机一起，一天的租金三千块。
林默的奔驰威霆因为是商务车，所以在车队的最后面压阵。
张秋亭和他一起坐在二排的航空座椅上，好奇地打量着车里豪华的内饰。
“默哥，你这车里面比外面好看。”
“车跟人一样，内在美比外在美重要。”
林默笑呵呵地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递给她。
张秋亭接过可乐，打开喝了一口：
“要我说，那辆什么迈巴赫还没有你这车坐得舒服。”
“迈巴赫坐起来更有面子。”
林默调整了座椅，打算小憩一下，
从这里到岩城还要一个小时，今晚接亲，明天婚宴，可没什么时间休息。
张秋亭比他小一岁，刚刚高中毕业，成绩不好没考上大学，哥哥结完婚她就打算跟着一起去工厂打工了。
她对林默挺好奇的，才上大学没多久就又是豪车又是司机的，
而且跟他一起的阿文表舅也开上了奥迪。
所以默哥他们的生意肯定做得不小，
只是见他闭着眼休息，也不好打扰，只能把心中的好奇暂时压了下去。
一个小时后，车队打着双闪开进了闽西宾馆。
这家酒店是岩城最早的四星级酒店，
至于五星级，岩城还没有。
接亲的队伍一共有十几个人，带队的人是张明发的小叔张作林，也相当于代东。
本地很多结婚的习俗和规矩，年轻人都不了解，所以还得有老一辈的话事。
上去之前，队伍在酒店大堂稍作集合。
张作林再次给大家讲了一会接亲要遵守的规矩，
特别强调张明发背新娘下来，全程不得落地。
张秋亭负责的举红伞，另外一个小孩哥负责提油灯。
当然现在的油灯都是用电了，不像旧时候还用煤油。
张明发穿的西装革履，胸前还别着一朵小红花，飘带上面印着新郎两个字。
其余接亲的人也都穿得比较正式，白衬衫配西裤，蚊子还骚包地梳了个大背头。
“一会伴娘团尽管往我车上招呼。”
“蚊子，你招架得了吗？”
“那肯定的，哥的魅力不用多说。”
“......”
接亲的除了张作林，几乎都是单身的小伙子，大家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讨论着。
林默拍了拍张明发的肩膀：“明发哥，紧张不？”
张明发略显消瘦的脸庞，咧着嘴笑道：“有点。”
张作林拿出手机看着时间，等待屏幕上变成五点整，才挥手道：
“走，上楼！”
他们这里的习俗，从接亲到进门都有时辰规定的，不能早，不能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