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空气,因太平公主那句霸道而又脆弱的宣言,变得滚烫而粘稠。
酒香,女子的体香,与那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将陆羽笼罩其中。
她的指尖,隔着衣料点在他的心口,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凉意,却又仿佛要将自己的印记,深深烙进他的血肉里。
“你的梧桐枝,只能在这里,也只能是我。”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通牒。
陆羽没有动,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他能感觉到,掌心那枚名为“栖梧”的玉佩,正被他的体温一点点捂热。玉石温润,一如太平此刻外表下的柔软内心。
他看着她。
月光透过车窗的薄纱,映在她那双迷离又固执的凤目里,像是揉碎了一池星光。她像一只竖起了所有尖刺,却又将最柔软的腹部暴露给你的刺猬。
寻常的甜言蜜语,此刻只会显得轻浮。任何一丝的犹豫,都会被她视为背叛的先兆。
陆羽忽然笑了,那笑意不轻佻,反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没有去回答那个“是”与“不是”的问题,而是反手握住了太平点在他心口的那只手,将她的手掌握在自己宽大的掌心之中。
她的手很凉,微微有些颤抖。
“殿下可知,梧桐非佳地不栖,非良木不生。”陆羽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像陈年的酒,醇厚醉人,“它一旦选定了地方,扎了根,便会向着那片土地,倾尽所有,岁岁年年,再不迁徙。”
他没有直接承诺,却用一个更深的比喻,回应了她的不安。
我不会走,因为你就是我认定的那片最好的土地。
太平的身体微微一僵,那双漂亮的凤目中,最后一丝尖锐的审视,终于缓缓褪去,融化成了一汪春水。
她的小聪明,她那自以为是的试探,在这个男人面前,总是显得如此笨拙。可偏偏,他又总能用最温柔的方式,接住她所有的不安,将它们一一抚平。
陆羽看着她神情的变化,继续说道:“殿下将‘栖梧’赐予我,便是将这棵梧桐树,亲手栽进了土里。从此,风雨也好,雷霆也罢,它都只会在这里,为殿下遮风挡雨。”
他的目光,从她的眼睛,落到她被酒意染红的唇上,最后又回到了她的眼中,专注而郑重。
“至于笼中的鹰隼,又或是草原上的野马……殿下,树的根,是不会羡慕翅膀和铁蹄的。因为它们,都不过是这片土地上的过客罢了。”
过客。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太平公主心中最后一道门锁。
她所有的焦灼,所有的醋意,在这一刻,都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让她心满意足的台阶。
是啊,她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是这棵梧桐树唯一的归宿。那些来来往往的飞鸟走兽,再是鲜活,再是凶猛,又怎能与扎根于此的树相比?
【叮!目标人物‘太平公主’对宿主情感状态进入【深度信赖(紫金)】,占有欲转化为【唯一羁绊(紫金)】!好感度突破临界点!】
【叮!获得太平公主专属信物【栖梧玉佩】,解锁特殊效果:【凤影庇护】!】
【凤影庇护】:被动。佩戴此玉佩,你将获得大唐皇室气运的微弱庇护。在长安城内,你的身份将被默认为“公主亲信”,可规避大部分无谓的盘查与刁难。关键时刻,玉佩中蕴含的凤凰气运,可为你抵挡一次致命的恶意窥探或诅咒。(冷却时间:三十日)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清脆悦耳。
陆羽感到掌心的玉佩似乎微微发烫,一股若有若无的暖意顺着他的掌心,融入四肢百骸。这不仅仅是一个信物,更是一道真正意义上的护身符。
太平公主显然不知道这片刻间发生的变化,她只是觉得,自己那颗悬了一整晚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她抽回手,脸上飞起两抹动人的红霞,连耳根都有些发烫。
“算你……会说话。”她端起酒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一次,却是小口小口地抿着,像是在品尝什么绝世佳酿。
车厢内的气氛,从方才的剑拔弩张,变得温馨而旖旎。
那壶三勒浆很快见了底。
太平的话也多了起来,她不再谈论那些沉重的国事,反而说起了许多女儿家的私密话。
她抱怨宫里的新来的绣娘手艺不精,做不出她想要的款式;她炫耀自己新得了一匹来自波斯的白马,却苦于无人能与她一同驰骋;她甚至还饶有兴致地问起陆羽,家乡的女子,是不是都像他一样,说话这么好听。
陆羽含笑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总能精准地搔到她的痒处,逗得她咯咯直笑,一扫方才的阴霾。
他知道,当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像太平这样高傲的女人,开始对你分享这些琐碎的、无足轻重的小事时,那才意味着,她真正将你视为了自己人。
夜色渐深,宫门落锁的鼓声远远传来。
“我该走了,殿下。”陆羽起身,准备告辞。
太平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底闪过一丝不舍。她没有挽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心里。
“把玉佩收好,贴身戴着。”她轻声嘱咐,像一个叮咛丈夫远行的妻子。
“臣省得。”
陆羽掀开车帘,正要下车,太平却忽然又叫住了他。
“陆羽。”
他回头,只见太平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她走到他面前,车厢狭小,两人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
她仰起头,那双醉意朦胧的凤目里,映着他一个人的倒影。
“母后今晚……其实很高兴。”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为她拔了阿尔坦这根刺,又主动接下征服突厥这块烫手的山芋,让她看到了你的忠诚,也看到了你的价值。这比你立下一百件功劳,都让她安心。”
陆羽心中一动。
“所以,放手去做。”太平伸出双手,为他整理了一下略有些凌乱的衣领,指尖冰凉,动作却无比温柔,“不管你要做什么女王,还是什么雄鹰,都给本宫漂漂亮亮地做成了。让朝堂上那些老东西看看,我太平的人,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她的话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骄傲与期许。
她要的,不仅仅是他的忠诚,更是他的功绩。他的荣耀,便是她的荣耀。
陆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
“臣,遵命。”
他转身下车,不再有片刻的停留。
冰冷的夜风迎面吹来,驱散了满身的酒气与暖香,也让他的头脑瞬间清醒。
马车缓缓驶离,那盏悬挂的宫灯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温暖的弧线,渐行渐远。
陆羽站在原地,摊开手掌,月光下,那枚“栖梧”玉佩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他能感觉到,这枚玉佩与自己神魂之间,建立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一边,是太平公主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庇护,是扎根于长安这片权力中枢的“梧桐枝”。
另一边,是阿史那·朵颜献祭一切的狂热与忠诚,是即将扬帆起航,征服整片草原的“联盟”。
一个安稳,一个凶险。
一个如港湾,一个如怒海。
而他,陆羽,既要成为港湾里最挺拔的那棵树,也要做那片怒海之上,唯一的王。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宫墙的阴影里闪出,悄无声息地跪倒在陆羽身后。
是之前那名内侍官。
“陆大人。”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一切都已备妥,按照您的吩咐,用的是运送泔水的密道。随时可以……送那位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