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骤然从巴颂那干瘪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剧痛！
撕心裂肺的剧痛！
一股比世间任何剧毒都要猛烈百倍的诡异力量，顺着他手腕上的伤口，疯狂涌入四肢百骸，直冲天灵盖。
那不是单纯的肉体上的痛苦。
而是来自于神魂层面的，最根本的撕裂与崩坏。
他的本命蛊王，他耗费了百年心血。
用无数怨婴的魂魄喂养而成的七魂迷心蛊，在这一刻，彻底失控了。
不，不是失控。
是被人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手段，强行扭转了主仆契约，反过来噬主了。
“不……不……我的宝贝。
是我啊，我是你的主人！”
巴颂惊骇欲绝。
另一只手疯狂地想要掰开，那只死死咬住自己手腕的血色蛊虫。
可那蛊虫小小的身躯里，却爆发出了山岳般无法抗拒的力量。
它那七对晶莹的薄翼疯狂振动。
发出一阵阵令人心胆俱裂的嗡鸣，贪婪地吸食着巴颂体内的精血与神魂之力。
巴颂那本就干枯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干瘪。
皮肤像是失去了水分的橘子皮，紧紧地贴在了骨头上。
更可怕的是，随着神魂被吞噬。
他那双浑浊而怨毒的眼睛里，开始出现无数可怕的幻象。
那些被他炼成小鬼的婴孩，一个个浑身浮肿，皮肤青紫，用空洞的眼神怨毒地盯着他，发出阵阵无声的啼哭。
那些被他下了降头，家破人亡，最终在无尽痛苦中死去的冤魂。
化作狰狞的厉鬼，从四面八方朝他扑来，撕扯着他的神魂。
“滚！都给我滚开！”
巴颂彻底疯了。
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在自己那阴森的地下宫殿里疯狂地冲撞着，嘶吼着。
用脑袋去撞击坚硬的石壁，用指甲在自己那张老脸上，划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他想用肉体的剧痛，来压制神魂被撕裂的无边恐惧。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七魂迷心蛊，最擅长的就是勾起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制造最可怕的心魔。
他此生所行之恶，所造之孽。
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业火，在他自己的识海中，熊熊燃烧。
就在巴颂被心魔折磨得不成人形，神魂之力已经虚弱到了极点的时候。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扇由百年阴沉木打造，上面刻满了无数防护咒文。
足以抵挡炮弹轰击的宫殿大门，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从中间硬生生劈开。
碎屑纷飞中。
一道高挑而窈窕的黑色身影，沐浴着那清冷的月光，手持一柄还在滴血的狭长唐刀，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了进来。
来人的脚步很轻，落地无声。
却像是一柄柄重逾千钧的巨锤，一下又一下，精准地砸在巴颂那即将崩溃的心脏上。
是小夭。
她来了。
“你……你是谁？！”
巴颂从无尽的幻象中惊醒。
他看着眼前这个如同从九幽地狱走出的女杀神，那双因为恐惧而放大的瞳孔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他经营了数十年的老巢，外面有上百名荷枪实弹的精锐雇佣兵，有他亲手布置下的天罗地网，蛊虫毒阵。
这个女人，是怎么悄无声息地闯进来的？
小夭没有回答他。
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的眸子，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这个已经半疯的降头师，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不！你不能杀我！我……”
巴舍惊恐地尖叫着。
强行催动体内最后一丝残存的法力，想要施展邪术反抗。
可小夭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甚至懒得听完对方的遗言。
话音未落。
刀光，一闪。
那是一道快到极致，也冰冷到极致的死亡弧线。
仿佛切开了空间，也切断了时间。
“噗。”
一声轻响。
巴颂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悔恨，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一颗干瘪的，脸上还带着无尽惊骇与茫然的头颅，冲天而起。
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最终“咕噜噜”地滚落到了小夭的脚边。
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对着小夭，仿佛还在质问她，为什么。
小夭面无表情地抬起脚。
像是踢开一块碍事的石头般，将巴颂的头颅，一脚踢到了角落。
一代凶名赫赫，在南洋叱咤风云数十年的降头师，就这么以一种极其屈辱和狼狈的方式，死在了自己的老巢里。
做完这一切，小夭甩了甩刀身上的血珠，长刀归鞘。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掏出手机，对着那具还在喷血的无头尸体，随意地“咔嚓”拍了张照片。
然后，她根据凰家提供的情报，径直走到了宫殿最深处的一面石壁前。
在那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壁上摸索了片刻，找到了一个隐秘的机关。
“轰隆隆……”
石壁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金碧辉煌，几乎能闪瞎人眼的巨大宝库。
宝库里，堆积如山的金条、一箱箱的美元、各种璀璨夺目的珠宝钻石，几乎要溢了出来。
除了这些世俗的财富，架子上还摆满了各种散发着灵气波动的瓶瓶罐罐，以及一些看起来就年代久远的古朴秘籍。
正是巴颂数十年来搜刮的全部家当。
饶是小夭这种对金钱没什么概念的人。
看到眼前这夸张的一幕，那双冰冷的眸子，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她没有动任何东西。
只是掏出手机，对着这堆积如山的财富，从几个不同的角度，拍了几张全景照片。
然后点开秦风的微信，将照片连同刚才那张巴颂的尸体照，一起发了过去。
附言：
【师兄，五五分。】
……
与此同时。
松山，雪惜别墅。
“叮咚。”
秦风那台破旧的杂牌手机，清脆地响了一声。
他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点开了消息。
当看到小夭发来的那几张金光闪闪的照片时。
秦风的眼睛，“唰”的一下就直了。
他那双总是带着玩味笑意的星目。
此刻因为极度的兴奋和贪婪，瞪得溜圆，里面全是“￥”的形状。
“发了！发了！哈哈哈，这次真的发大财了啊！”
一声充满了狂喜与激动的狼嚎，从秦风口中爆出。
秦风抱着手机，在沙发上幸福地来回打滚，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傻笑，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老东西，看到了没。
小道我下山不到一个月，就赚了你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等我回去，非得用金条把你那破道观的房顶给掀了。”
看着秦风这副财迷心窍，几近癫狂的模样，一旁的慕雪和周惜都看傻了。
尤其是慕雪。
她刚从那心魔幻象和被强吻的羞愤中缓过神来，就看到这么一幕。
这个混蛋！
反差也太大了吧！
秦风激动了半天，才想起来回复消息。
他飞快地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
【干得漂亮！师妹辛苦了，连锅端回来，师兄给你记头功！】
发完消息，秦风才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脸上的狂喜和财迷之色瞬间收敛，再次恢复了那副高深莫测的宗师风范。
随即走到客厅中央。
从身上取出了一支通体由白玉制成，笔杆上流淌着淡淡七彩毫光，散发着玄奥道韵的毛笔。
正是那支花了他两千万的分魂笔。
秦风手持分魂笔，缓步走到了那张被金光封印的全家福相框前。
转过身，看向身后一脸紧张与期待的周惜和慕雪，脸上露出了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
“周姨，别怕。”
秦风的声音温和而沉稳。
“你那位纠缠了你二十多年的鬼老公，今天，我让他彻彻底底地，跟你离婚！”
话音落下。
秦风举起了手中的分魂笔。
笔尖之上，七彩毫光流转不定，一股斩断万物因果的玄奥气息，弥漫开来。
落笔之前。
秦风的目光，落在了周惜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神色变得无比郑重。
“周姨，我最后再问你一次。”
“这阴婚咒，早已将你的魂魄与那鬼东西的魂体，以及你对亡夫的思念，都死死地纠缠在了一起。”
“我这一笔下去，斩断的，不仅仅是这段孽缘。
也会将你过去这二十多年，所有与此相关的痛苦记忆，一并斩断、淡化。”
“换句话说，从今以后，你或许不会再为亡夫的离去而如此痛苦。
但那份刻骨铭心的爱恋，可能也会随之变得模糊。”
“你，确定吗？”
秦风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客厅里。
周惜的身体猛地一颤。
那双哭得红肿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与不舍。
二十多年的痛苦，二十多年的思念。
那早已不是单纯的记忆，而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忘记，何其残忍。
可不忘，又要被这无尽的梦魇，折磨到什么时候？
她看了一眼身旁紧紧握着自己手的女儿。
又看了一眼相框里，那个笑容温和儒雅的男人。
良久。
周惜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再次无声地滑落。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
那双眸子里，只剩下无尽的悲凉。
她抬起头，看着秦风。
用尽全身的力气，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