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为了战事改换的年号,终究还是没能带来好运。
太原失守的消息,便如这刺骨的寒风。
不过半月不到的功夫,就从汴梁传到了河北路。
磁州城外,周军大营。
帅帐当中的炭火烧得正旺。
可此时,却也驱不散那份凝如实质般的沉闷压抑。
岳飞一身玄甲,双手撑着,站在堪舆图前,久久不语。
图上代表着金军西路军的黑色箭头,已经越过了太原天险,锋芒直指黄河。
而渡过黄河之后,汴梁便也就是近在咫尺。
“将军。”
帐外,李二郎快步而入,脸上满是愤懑。
“斥候来报,金人西路军已至平阳府,不日便可渡河。”
岳飞闻言猛然抬起头。
视线死死落在面前的沙盘上,盯着自家战线所在。
“我军在此与完颜宗望持续对峙,已经有了月余之久。”
“虽然略有小胜,但也只是将这东路金军牢牢牵制于此,于整体大局没有太多助益。”
听他这般说着,李二郎也感觉到几分说不出的憋屈。
自家这边明明形势一片大好,压的金人不敢上前一步。
可朝廷究竟在做些什么?
举全国之力,竟然守不住一个太原!
砰,他一拳打在案桌上。
“朝中那些相公,只知议和,却不知道唇亡齿寒这么简单的道理!”
“太原一失,我河北之地便成了孤悬在外的飞地,议和、议和,那狗屁议和......”
“坐守此地,无异于坐以待毙。”
岳飞抬头和他对视,眸光凛冽,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传令下去,三军整备,今夜子时,随我出城,夜袭金营!”
“将军?!”
李二郎闻言大惊。
“金军人多势众,营寨坚固,我军兵力本就处于劣势,若是主动出击,恐......”
“无妨。”
岳飞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意。
“兵法之道,虚实相生。”
“完颜宗望连番受挫,如今深沟高垒,看似戒备森严,实则早已失了锐气。”
“我军此时出击,正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说话间,他又将目光投向了帐中一角。
“况且,此战胜负,也不在于于兵力多寡。”
......
见到岳飞看向自己,清风微微颔首。
“将军可是忧心火药、炮弹之事?”
“正是。”
岳飞神色凝重。
“我先前几度向京中求援,可都渺无音讯。。”
“眼下所军能坚持到现在所靠的无非就是山庄商行源源不断提供的粮草物资,可金人一旦渡过黄河,这条补给路线就会断绝。”
“届时,食物之流倒也好说,可是这火药、炮弹,怕是一时难以补充。”
“将军勿忧。”
清风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
“师兄早有预料,多年前就已经暗中磁州城外修建了一处工坊。”
“虽然因为器械、人手不足的缘故,眼下暂时无法铸造火炮,赶制些火药、炮弹,却也并非难事。”
岳飞精神顿时一振,眼中迸射出一抹精光。
“好!”
岳飞抚掌大笑,心头最后一抹担忧消散。
“有此助益在,本将要大破金军!”
......
是夜,月黑风高。
金军大营内,一片死寂。
连日的对峙,早已将金人心头那份初来时的骄狂磨砺得差不多。
除了必要的巡逻岗哨之外,其余人早早就缩回了温暖的营帐,躲避刺骨的寒风。
完颜宗望也没有苛求太多。
简单巡视过后,自己一人对着案上烛火,就着几碟简单的酒菜,自斟自饮。
那张本是冲劲满满的面容上,此刻也满是挥之不去的烦躁。
“竖子可恨!”
仰头把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重重顿在案上。
“若非是对面周人的古怪兵器,本帅又岂会在此虚耗光阴!”
正兀自自愤懑间,帐外忽有亲兵高呼。
“元帅,斥候来报,周军大营......”
话音未落。
轰隆——!!!
一阵剧烈轰鸣陡然从营外炸响,恍若晴天霹雳,直叫整座大帐都为之剧烈摇晃。
完颜宗望心中大惊,豁然起身。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二道、第三道更为猛烈的轰鸣接踵而至!
他踉跄的冲出帐外,抬头一看,目眦欲裂。
只见原本固若金汤的营寨栅栏,此刻在连绵的炮火轰击下,被炸开了一个个缺口。
无数士卒在睡梦中被惊醒,衣衫不整地冲出营帐,却又被从天而降的炽热炮弹撕成碎片。
惨叫、哀嚎、惊呼......
种种声音交织成一片,恍若鬼蜮。
“敌袭!敌袭!”
凄厉的号角声响彻夜空。
可在这般恐怖的炮火面前,一切的军令都显得毫无意义。。
完颜宗望怔立原地,只觉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天灵。
完了!
自己完了,麾下的军队也完了!
“杀——!”
便在此时,一阵震天动地的喊杀声自营外响起。
只见岳飞一马当先,手持长枪,好似一尊杀神般从那被炮火轰开的缺口处,悍然杀入!
其身后,数千周军精锐如狼似虎,紧随其后。
而在炮火洗地之下,本来是百战精锐的金军铁骑。
此刻早已阵脚大乱,溃不成军。
面对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周军,哪里还有半分战心,只顾着抱头鼠窜。
眼见无力回天。
完颜宗望只好在亲兵拼死冲杀下,勉强率领残部逃走。
是夜。
周军大捷,破金人东路军,斩首无数。
......
靖康元年,四月。
金军西路军,渡过黄河天堑,兵锋直指汴梁。
在眼下这般生死存亡的关头,周天子早就没了半分往日里的从容镇定。
他将自己关在平日里修行的静室当中,整日焚香祷告,祈求神仙庇佑。
可若是神仙有灵的话,大周眼下又何至于此。
终日惶惶,心神不宁。
一日下午,殿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却是周天子心腹,枢密使童贯。
此刻不顾外面宫人阻拦,径直闯了进来。
“陛下!”
臣有事要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