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迷宫的尽头是道月牙形拱门，门楣上的蟠螭纹在辐射探测仪的绿光里微微震颤。赵小胖把仪器贴在门扉上，屏幕上的波纹突然变成整齐的正弦曲线：“辐射场稳定了，像是被什么东西驯化过。”
我推开半掩的石门时，一股混合着松烟与金属的寒气扑面而来。墓室呈穹顶结构，顶端镶嵌着七十二块青铜镜，将我们的手电光折射成漫天星斗——而在这“星空”正下方，两支骨笛正悬浮在半空中，距离不过三尺。
“这违背物理常识啊。”赵小胖举着探测仪绕圈，仪器屏幕上跳出两条纠缠的光柱，“左边那支在发光，右边的裹着盐粒似的东西。”
泛着幽蓝光芒的骨笛与我们之前找到的那支形制相同，笛身上的星图纹路像是活过来般流动，光芒顺着纹路爬向顶端的孔洞，每过三秒就滴落一颗光粒，在半空炸开成细碎的星芒。而另一支骨笛表面覆盖着乳白结晶，像是被冻在冰层里，结晶缝隙中渗出淡淡的红雾，落地时化作转瞬即逝的磷火。
林砚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指尖冰凉：“看它们的距离，正在缩短。”我果然发现两支骨笛在缓慢靠近，蓝骨笛的光芒每闪烁一次，结晶骨笛的表面就剥落一片碎屑，那些碎屑在空中转着圈，最终被蓝骨笛的光晕吞噬。
“能量交换...”赵小胖的声音发颤，他调出仪器的频谱分析图，两条彩色曲线正以相同的频率起伏，“辐射值在同步增减，就像两个人在呼吸。”他突然指向屏幕角落，“而且它们的辐射特征，和青铜水闸里的矿物完全一致。”
我注意到墓室四周的壁画。左边墙壁画着戴羽冠的巫祝，正举着骨笛对准星空，下方的河流里漂浮着发光的鱼群；右边墙壁的画面却透着诡异——同样的骨笛插在祭坛上，周围的人都匍匐在地，皮肤表面爬满蛛网状的红线。
“传说西王母有两支玉笛，阳笛招神，阴笛役鬼。”林砚秋抚摸着壁画边缘的刻痕，“但这两支分明都是人骨所制，你看笛尾的骨缝，左边的是青少年骨骼，右边的...”她顿了顿，“像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成年人股骨。”
话音未落，赵小胖的探测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蓝骨笛的光芒骤然变亮，将整座墓室照得如同白昼，那些折射的“星光”突然开始移动，在地面拼出猎户座的完整星图。而结晶骨笛表面的碎屑剥落得越来越快，露出底下暗褐色的骨质，笛孔里渗出粘稠的液体，落地时发出“滋滋”的声响。
“能量过载了！”赵小胖试图后退，却发现双脚像被钉在原地——地面的星图纹路亮起红光，正顺着鞋底往上蔓延。我低头看自己的靴子，那些红光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化作细小的火苗，灼烧感顺着血管爬向心脏。
就在这时，周野突然从阴影里冲了出来。这个一直沉默跟在队尾的年轻人，此刻双眼亮得吓人，他径直扑向悬浮的骨笛，右手穿过蓝骨笛的光晕时，衣袖瞬间被灼烧出黑洞洞的破洞。
“拦住他！”林砚秋的喊声被骨笛共鸣的嗡鸣声盖过。周野的手指触到蓝骨笛的刹那，整支骨笛突然化作流光钻进他的掌心，他的身体剧烈震颤，像是有电流在血管里奔涌。我看见他的瞳孔正在收缩，边缘变得锋利如刀，最终凝成一条竖线，像某种冷血动物的眼睛。
“他不是普通人...”赵小胖瘫坐在地，探测仪滚到周野脚边，屏幕上的射线波形变成疯狂跳动的锯齿，“他的身体在吸收辐射！”
周野缓缓抬起头，竖瞳里映着漫天“星斗”，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他摊开右手，蓝骨笛的幽光正从他的指缝渗出，在空气中画出扭曲的星图。那些光痕落地后，墓室地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结晶骨笛失去了能量牵引，“当啷”一声掉在碎石堆上，表面的结晶瞬间化为齑粉。
“你们不该来这儿。”周野的声音像是从两个喉咙里同时发出，一半尖利一半沉闷。他往前走了两步，脚边的碎石自动悬浮起来，在他身后组成旋转的星环，“这是属于‘守夜人’的东西，从战国到现在，我们等了两千三百年。”
林砚秋突然从背包里掏出那半张童谣拓片，在手电光下展开：“你早就知道童谣的秘密，对不对？‘鱼骨衔珠’是辐射指引，‘三星照’是启动密码，而最后那句‘双笛合，阴阳开’...”她的声音发颤，“根本不是指打开什么门，是指让这两支骨笛完成能量共鸣！”
周野的竖瞳猛地收缩，他掌心的蓝光突然暴涨，我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发现墓室顶端的青铜镜正在融化，化作滚烫的金属液滴落在地上。那些液滴聚成小溪，顺着地面的星图纹路流动，最终在周野脚边汇成一个发光的漩涡。
“太晚了。”他低头看着漩涡里自己的倒影，竖瞳里闪过一丝痛苦，随即被狂热取代，“当年徐福带出去的，根本不是长生药，是这两支能操控辐射的骨笛。我们周家世代看守青铜水闸，就是为了等双笛共振的这天——”
他的话被结晶骨笛的异动打断。那支失去光泽的骨笛突然从碎石堆里跃起，笛孔对准周野的后背，发出刺耳的尖啸。我看见骨笛内部浮现出模糊的人影，像是有无数冤魂在里面挣扎，那些人影撞向笛壁的瞬间，周野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掌心的蓝光剧烈闪烁。
“它在排斥你！”林砚秋突然明白了，“两支骨笛必须由不同的人持有，强行融合会导致能量反噬！”
赵小胖趁机抓起滚到脚边的探测仪，按下了侧面的红色按钮。仪器发出高频声波，震得我耳膜生疼，而周野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踉跄着后退几步，掌心的蓝光黯淡下去。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右手，那些渗光的指缝里开始渗出黑血，滴落在地上的金属液里，发出“滋滋”的响声。
“不...不可能...”周野的竖瞳在扩张与收缩间剧烈变化，他突然转身扑向结晶骨笛，“只要拿到另一支...”
但他的手指还没碰到骨笛，整支骨笛就突然炸裂开来。无数骨屑混着暗红色的雾气弥漫开来，我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那些雾气接触到金属液的瞬间，燃起幽绿色的火焰。周野被火焰吞噬的刹那，我看见他掌心的蓝骨笛光芒骤灭，化作一道流光射向墓室穹顶，在青铜镜的残骸里消失不见。
火焰熄灭后，赵小胖举着探测仪上前，屏幕上的辐射值正在缓慢回落，但那些金属液汇成的漩涡却没有消失，反而在地面旋转得越来越快，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暗。
林砚秋捡起一块结晶骨笛的碎片，在手电光下观察：“这些骨屑里有人类的dNA，还有...”她突然把碎片凑近鼻子，“有海水的咸味。”
我想起壁画上的河流与鱼群，突然意识到黑水河或许根本不是终点。漩涡深处传来隐约的水流声，像是有更大的水体在地下涌动，而周野最后那句关于徐福的话，在我脑海里反复回响——难道这座青铜迷宫，只是通往某个更大秘密的中转站？
赵小胖的探测仪突然指向漩涡中心，屏幕上重新跳出微弱的蓝光：“它没消失，只是...沉下去了。”他咽了口唾沫，“那底下到底有什么？”
漩涡表面的金属液开始凝结，重新化作青铜，却在中央留下一个不规则的洞口，边缘还在微微发烫。我往洞口里扔了块碎石，过了很久才听到落地的回声，而那回声里，似乎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