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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克萨斯不朽堡垒。

这里没有弗雷尔卓德永无止歇的风雪咆哮,有的是一种截然不同、却同样深入骨髓的冰冷——钢铁的冰冷,秩序的冰冷,以及征服者血液中永不冷却的铁腥味。

巨大的黑色玄武岩城墙如同巨兽的脊骨,在阴沉的天幕下蜿蜒耸立,表面布满了战争留下的深刻凹痕和干涸的暗色血迹。

城垛上,巨大的弩炮如同沉默的獠牙,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城外广袤的平原,空气中弥漫着永不消散的金属粉尘、劣质油脂燃烧的焦糊味、汗水和铁锈混合的气息,还有一种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沉重压力,压得每一个踏入此地的人心头沉甸甸。

诺亚悬停在足以俯瞰这座巨大战争机器的云端之上,深红的斗篷在凛冽的高空气流中如同凝固的火焰。

他的超级感官如同无形的巨网洒下,瞬间覆盖了整座不朽堡垒。

堡垒内部,秩序井然得近乎刻板。

宽阔的中央大道被清扫得一尘不染,穿着不同军团制式甲胄的士兵队列整齐地行进,步伐铿锵,如同精密的战争齿轮在咬合。

曾经混乱不堪、充斥着贵族私兵的街巷,如今被统一着装的崔法利治安官小队巡逻把控。

广场上,巨大的公告牌张贴着新修订的《崔法利法典》摘要,字迹如刀劈斧凿,旁边还残留着些许暗红色的污渍——那是几天前公开处决一批顽固旧贵族和达克威尔余孽留下的最后印记。

空气中那股腐朽、贪婪、醉生梦死的贵族奢靡气息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的、高效的、如同上好发条般的战争机器的运转感。

这是他与斯维因、德莱厄斯联手缔造的“新秩序”。

达克威尔那颗惊恐万状的头颅,连同他豢养的腐朽爪牙们,早已在钢铁勇士和吞世者军团冰冷的刀锋下化为历史的尘埃。

黑色玫瑰的阴谋在“午夜领主”无孔不入的渗透和诺亚的绝对力量面前土崩瓦解,弗拉基米尔那华丽而血腥的猩红盛宴,也被迫收敛了爪牙,蜷缩在暗影之中舔舐伤口。

帝国的权力核心,如今被牢牢掌握在崔法利议会的三位巨头手中:

深谙权谋与战略、掌控情报与魔法的谋略领主斯维因;以卓越战绩与铁血意志统御军队、被底层士兵狂热崇拜的“武力领主”德莱厄斯;以及,以绝对武力征服群众,用雷霆手段执掌法律、重塑帝国公正基石、被民众敬畏地称为“正义领主”的诺亚。

三支由诺亚亲手打造、理念迥异的军团,如同三柄形态各异却同样致命的利刃,拱卫着这新生的秩序:

钢铁勇士如同沉默的重装壁垒。

士兵们身着最厚重的精钢板甲,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他们沉默寡言,纪律严明如山,专注于防御工事的构筑、阵地的坚守以及摧城拔寨的重型器械操控,他们是帝国最坚实的盾牌,也是无情的攻城锤。

吞世者是狂热的战争机器。

现如今这支军团人数最多,由帝国最底层的渴望出人头地的青年、渴望证明自己的蛮族战士以及对战争本身有着病态渴望的狂热分子组成。

他们的装备相对混杂,战术也显得混乱而直接,如同饥饿的狼群。

但他们的士气高昂得可怕,在“战争!征服!掠夺!”的咆哮声中,他们能爆发出惊人的破坏力,如同席卷一切的泥石流,吞噬挡在帝国面前的一切敌人。

*午夜领主是阴影中的致命獠牙。

人数最少,最为神秘。

成员皆是从各军团、情报机构和刺客联盟中挑选出的最冷酷、最狡猾、最擅长隐匿与杀戮的精英。

他们负责渗透、刺杀、情报收集、内部肃清以及执行那些无法见光的“特殊任务”。

他们是议会手中最锋利的匕首,也是悬在所有背叛者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诺亚的身影如同燃烧的流星,带着突破音障的尖啸和身后拖曳出的白色激波云,朝着不朽堡垒最核心的区域——崔法利议会大厅所在的宏伟堡垒顶端——轰然坠落!

轰——!

沉闷的巨响伴随着一圈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猛然扩散!

议会堡垒前方巨大平台上的积雪和尘埃被瞬间清空,露出下方光滑如镜的黑色玄武岩地面。

诺亚稳稳落地,落点处甚至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深红的斗篷在激荡的气流中缓缓垂落,纹丝不动。

这标志性的登场方式,早已成为不朽堡垒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附近巡逻的钢铁勇士士兵只是瞬间握紧了武器,看清来人后立刻挺直脊梁,右拳重重捶击左胸,发出整齐划一的闷响,眼中充满了崇敬而非惊惧。

高塔上的哨兵吹响了代表“正义领主”驾临的、低沉而悠长的号角,声音在堡垒上空回荡。

厚重的、镶嵌着青铜符文和诺克萨斯战斧徽记的巨大石门无声地滑开。

门内是一条幽深宽阔的通道,两侧墙壁上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魔法火盆,跳动的火光将通道映照得如同巨兽的食道。

通道尽头,是崔法利议会大厅。

大厅内部空间高阔,风格粗犷而威严。巨大的黑色石柱支撑着穹顶,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诺克萨斯军旗和象征三位领主的徽记。

大厅中央,一张巨大的、由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的三角形议桌占据着核心位置。

德莱厄斯那柄标志性的巨大战斧“黑色切割者”随意地靠在属于他的那个锐角旁,斧刃寒光闪烁。

属于斯维因的位置相对空荡,只有一只体型庞大、羽毛漆黑如墨的渡鸦安静地停栖在椅背上,血红色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大厅。

此刻,只有斯维因一人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

斯维因。

曾经的诺克萨斯最高指挥官,如今的谋略领主。

他端坐在高大的石椅上,身姿挺拔,穿着一身深紫色的、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军服,左臂的位置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闪烁着猩红光泽,长着狰狞尖刺,宛如恶魔的手臂,庞大的魔法力量在其中缓缓流淌。

他的面容冷峻,如同刀削斧劈,深刻的法令纹和紧抿的薄唇透露出无情的坚韧与深沉的智慧。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迷雾,此刻正平静地注视着从通道中大步走来的诺亚,没有丝毫意外。

“诺亚。”斯维因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如同岩石相互摩擦。

“弗雷尔卓德的风雪,看来并未能让你放缓脚步。”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座位。

诺亚随意地拉开属于他的那张沉重石椅坐下,姿态放松,与斯维因的严谨形成了鲜明对比。

“风雪只会让弱者止步,斯维因。”

他拿起桌上一个青铜酒壶,也不倒杯,直接对着壶嘴灌了一口里面辛辣的诺克萨斯烈酒。

“倒是你这里,空气清新了不少。达克威尔和他那些蛆虫的味道,终于散干净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腐烂的根须被清除,新的秩序才能稳固生长。”

斯维因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钢铁勇士巩固了边境,吞世者清理了内部的不安定因素,午夜领主则确保了新法典的利齿能咬进每一个角落,帝国正在恢复它应有的力量,而非在无谓的内耗和贪婪中腐朽。”

“这正是我们想要的。”

诺亚放下酒壶,目光扫过大厅。

“德莱厄斯呢?又去前线‘鼓舞’士气了?”

他口中的“鼓舞”,显然指的是德莱厄斯那简单粗暴的、用敌人头颅和血腥冲锋来激励士兵的方式。

“洛克隆德平原,有几个旧贵族的残余势力联合了当地的流寇,试图建立所谓的‘自由堡垒’。”

斯维因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德莱厄斯认为,用吞世者去碾碎他们,是最有效、也最符合帝国利益的‘说服’方式。”

诺亚点点头,对此毫不意外。德莱厄斯信奉的就是最原始的铁血法则。

“也好,让那些蠢货用生命给新法典做最后的注解。”

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之前那份随意瞬间收敛,眼神变得如同弗雷尔卓德最深寒的坚冰,声音也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斯维因,我这次回来,除了例行看看我们的新帝国,更重要的是,有一个远比那些流寇、甚至比黑色玫瑰和猩红结社加起来都要可怕百倍千倍的威胁,需要你知道,需要整个诺克萨斯,乃至整个符文之地警惕。”

斯维因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他放在石桌上的那只完好的右手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停栖在椅背上的渡鸦拉姆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不安地抖了抖翅膀,发出一声短促而沙哑的鸣叫,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诺亚。

“威胁?”斯维因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其中的分量却重了许多。

“能让你用上‘可怕百倍千倍’这个词……我很好奇,诺亚。在我的认知里,即使是弗雷尔卓德的半神,或是艾欧尼亚那些古老的灵体,也未必当得起如此评价。”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莫非,与你之前提到过的……虚空有关?”

诺亚直视着斯维因的眼睛,缓缓点头,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冰锥砸落:“是的,虚空。并非传说,并非臆想,它是真实存在的、来自世界之外、甚至世界‘之下’的恐怖存在,它的本质是纯粹的虚无与饥饿,它的目标是吞噬一切物质、能量、乃至生命本身,将整个符文之地,拖入永恒的、冰冷的、死寂的黑暗。”

斯维因的瞳孔骤然收缩!他那敲击桌面的手指瞬间停住,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椅背上的渡鸦拉姆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全身的羽毛都炸了起来,血红的眼珠中竟然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混乱!它扑扇着翅膀,显得焦躁不安。

“拉姆……”斯维因低沉地呼唤了一声,那只巨大的渡鸦才勉强安静下来,但依旧紧紧盯着诺亚,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咕噜声。

“看来,你的‘伙伴’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诺亚的目光扫过那只不同寻常的渡鸦。

斯维因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波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拉姆……它曾带我窥视过一些……不该被凡俗知晓的秘密角落,一些破碎的画面:扭曲蠕动的、无法理解的巨大阴影;大地如同玻璃般寸寸碎裂,露出下方无尽的黑暗;光芒被吞噬,生命在无声无息中枯萎、湮灭……只有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和饥饿感残留。”

他抬起那只闪烁着猩红光泽的恶魔手臂,轻轻抚摸着拉姆炸起的羽毛,似乎在安抚它。

“我曾以为那是某种来自精神领域的极端噩梦,或是某个强大恶魔的呓语……从未想过,那竟是……真实存在的威胁?来自世界之外?”

“不是世界之外那么简单。”诺亚的声音沉重得如同铅块。

“它们更像是寄生于世界根基的蛀虫,或是从世界伤口中流出的脓血,数千年前,在遥远的南方,强盛无比的恕瑞玛帝国,就曾直面过虚空的入侵。”

诺亚的讲述,如同打开了一幅尘封万年的、染满血与火的史诗画卷:

“那时,恕瑞玛正值巅峰。飞升者如同行走于世间的神明,他们的力量移山填海,光照万里。然而,在帝国最南端的艾卡西亚,一道巨大的、通往虚空的裂口被无知者或野心家打开,无穷无尽的虚空造物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出。它们形态扭曲,有的如同巨大的、长满獠牙的昆虫甲壳;有的如同不定型的、不断吞噬光线的粘稠阴影;有的则是由纯粹的尖刺和裂口构成,发出撕裂灵魂的尖啸……”

“艾卡西亚在数日之内化为焦土,生灵涂炭,飞升者们带领着恕瑞玛最强大的军团奔赴前线,那是凡人无法想象的战争。太阳的光芒被遮蔽,大地被撕裂,河流被蒸干。飞升者的神力撕裂虚空生物,金色的血液与紫色的、散发着恶臭的虚空脓液交织泼洒。但虚空的造物杀之不尽,它们适应、进化,甚至能感染、腐化强大的飞升者,将其扭曲成更加可怕的怪物……”

“战争持续了不知多少年,惨烈到让星辰黯淡,恕瑞玛付出了无法想象的代价,无数强大的飞升者陨落,他们的身躯化为沙漠中的巨大陵墓。最终,是当时恕瑞玛一位拥有智慧、勇气和力量、来自飞升之团,的伟大战士,他是隐秘之道的开拓者,是追迹而至的唯一者,是霍洛克第一个敢于远离赐予他力量的太阳,进入黑暗,下到这里直面你们。是霍洛克第一个将冥界之刃刺入虚空的卑鄙之心,才勉强将那巨大的裂口重新封印……”

诺亚的声音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沉重悲怆:“……而他,也因此彻底陨落,连名字都几乎被历史的尘埃掩埋,恕瑞玛的黄金时代,也在这场浩劫中戛然而止,帝国从此由盛转衰,陷入漫长的分裂与沉寂。这就是虚空的恐怖,斯维因,它们并非某个具体的敌人,它们是一种现象,一种规则,一种……终焉的预兆。”

议会大厅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魔法火盆中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以及渡鸦拉姆偶尔发出的、带着恐惧余韵的低鸣。

斯维因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海面,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衣袖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作为谋略领主,他习惯于掌控一切变量,将未来纳入精密的推演。

但“虚空”……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是一种颠覆性的、足以让任何战略家感到无力的终极变量。

“艾卡西亚……裂口……飞升者陨落……霍洛克牺牲……”

斯维因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些关键词,仿佛在咀嚼着其中的血腥与绝望。

“如此强大的存在……也仅仅只能‘封印’?”他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是的,封印,而非彻底消灭。”诺亚的声音斩钉截铁。

“虚空的力量根源深不可测,它们如同宇宙的暗面,恕瑞玛众多天神战士的牺牲,只是暂时堵住了那个最大的‘伤口’,但虚空的侵蚀从未停止。艾卡西亚那片土地至今仍是一片被诅咒的‘虚空之地’,空间结构极其脆弱。更可怕的是……”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根据我掌握的信息和感知,符文之地并非只有那一处伤口,一些微小的裂隙可能存在于任何能量不稳定或空间薄弱的地方,而且,虚空的意志……或者说,驱动它们的那种纯粹的‘饥饿’,从未放弃过寻找新的入口,它们会引诱心智薄弱者,腐化强大的力量,甚至……可能主动撕裂空间!”

斯维因沉默了。

他那颗如同精密机器般运转的大脑,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化着这颠覆性的信息,并推演着可能的后果。

冰冷的现实如同北地的寒风,吹散了帝国刚刚燃起的复兴之火带来的暖意。

“常规的军队……”斯维因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在它们面前,意义有多大?”

“微乎其微。”诺亚的回答冷酷而直接

“纵使钢铁勇士再坚固,吞世者再狂热,午夜领主再致命,面对能够无视物理防御、扭曲空间、腐化能量、甚至直接湮灭物质存在的虚空造物,凡人的武器和勇气,如同投入深渊的沙砾,它们会吞噬士兵的生命,吸收他们的恐惧,甚至将倒下的战士扭曲成新的虚空爪牙,数量在虚空面前,毫无意义,只会成为它们的养料。”

他顿了顿,补充道:“即使是强大的魔法,普通的元素之力,对它们的效果也大打折扣,虚空的力量带有强烈的‘反魔法’和‘侵蚀’特性。”

斯维因的眉头紧紧锁死,形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

他那只完好的手用力按在冰冷的黑曜石桌面上,指节发白,诺亚的描述,几乎堵死了所有常规对抗的可能性。

“那么,胜算何在?”斯维因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这是他作为战略家最核心的问题。

“飞升者的力量已成过去,恕瑞玛的荣光早已黯淡。符文之地,还有能对抗这种威胁的力量吗?或者……”

他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诺亚身上:“你,诺亚,你的力量……就是这‘胜算’的一部分?”

诺亚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我的力量,确实是对抗虚空的重要依仗之一,但远远不够,虚空是整个世界的灾难,需要的是整个世界的抵抗意志和力量整合,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之一。诺克萨斯,作为符文之地最强大的军事帝国,它的力量、它的组织度、它在危机时刻所能爆发出的统一意志,在未来可能的灾难中,将是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

斯维因缓缓靠回椅背,那只闪烁着血光的手掌轻轻搭在扶手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冰冷的金属。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权衡着诺亚话语的分量以及帝国未来的道路。

“收缩兵力,清理内患,维护法律,积蓄力量……这些你一直在推动的举措,现在看来,意义比我想象的更加重大。”

斯维因缓缓道,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理性。

“一个内部不稳、力量分散的诺克萨斯,在真正的灭世浩劫面前,只会成为第一块被吞噬的肥肉。我们需要时间,需要更强的力量,需要……更广泛的预警和准备。”

他看向诺亚:“你提到感知……你如何能提前发现虚空的异动?或者说,如何判断哪些地方可能成为新的伤口?”

“这涉及到另一个关键。”

诺亚顺势接过了话题,同时,他感知到一股微弱却极其熟悉的波动,正从不朽堡垒的深处传来,仿佛在呼应着他的话语。

“世界符文。”

“世界符文?”斯维因的眼中再次闪过一丝精芒。

“大名鼎鼎的大法师瑞兹穷尽一生追寻的禁忌之物?它们与虚空有关?”

“关联复杂,但并非直接。”

诺亚解释道:“世界符文是构成符文之地最原始、最强大的法则碎片,它们蕴含着创世与灭世的伟力。这股力量本身,对虚空而言,既是巨大的威胁,也是……极致的诱惑。虚空渴望吞噬一切蕴含强大能量的存在,而世界符文,无疑是这颗星球上最耀眼的‘灯塔’之一。”

“持有符文者,若心智不坚,极易被符文的力量侵蚀腐化,成为混乱的源头,这本身就会削弱世界抵抗虚空的力量,更可怕的是,如果符文的力量被滥用,导致空间结构不稳或引发巨大的能量冲突,甚至可能……主动撕裂出新的虚空裂隙!”

诺亚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瑞兹的追猎有其道理,散落的符文碎片确实是巨大的隐患。但……”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我与他不同,世界符文的力量,无法侵蚀我的意志。相反,它们蕴含的原始法则,对我而言是理解这个世界、掌握更强大力量的钥匙。我能安全地容纳、使用它们的力量,将其转化为对抗虚空的武器,而非成为混乱的源头。”

斯维因静静地听着,那双仿佛能洞悉灵魂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审视着诺亚。

诺亚的话语坦诚而直接,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或野心流露。

斯维因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与诺亚合作的点点滴滴:他以绝对力量碾压达克威尔和旧贵族,却将权力分享,建立议会;他亲手制定并严格执行着公正的法律,严惩腐败,保护平民;他推动的改革,让帝国这台战争机器更加高效,却也无形中减少了对外无谓的扩张和杀戮;他对权势毫无眷恋,他的目光似乎永远望向更远的地方……那份让斯维因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纯粹的“让世界和平”、“让人人过上好日子”的理想主义,此刻在“虚空”这个终极威胁面前,反而显得如此真实和必要。

诺亚,这个拥有神魔般力量的异乡人,他的目标并非征服,而是守护。

他的力量,是秩序之锚,而非混乱之源。

这与斯维因心中对诺克萨斯帝国未来的核心利益——生存、强大、秩序——完美契合。

信任,在冰冷的政治博弈中是奢侈品。但在绝对的力量和清晰的共同目标面前,它成为了最坚实的基石。

斯维因的手指停止了敲击。

他缓缓站起身,那只巨大的渡鸦拉姆无声地飞起,落在他的肩头,血红的眼睛依旧警惕地盯着诺亚,但那份躁动似乎平息了一些。

“跟我来,诺亚。”斯维因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与决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既然世界符文在你手中能发挥更大的价值,而非成为灾祸的源头……那么,帝国秘库中沉睡的那块碎片,是时候交予它真正的主人保管了。”

斯维因没有多言,转身走向议会大厅后方一面看似毫无缝隙的厚重石壁。

他那闪烁着红光的猩红魔手抬起,指尖精准地按在石壁上一个极其隐蔽、如同天然纹理般的符文节点上。

随着他口中念诵出几个古老而拗口的音节,一股精纯的魔力注入其中。

嗡!

石壁内部传来沉闷的机括运转声。整面巨大的石壁如同活物般,无声地向内凹陷、旋转,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深邃而黑暗的入口。

一股混合着尘封古籍、冰冷金属和微弱魔法防腐剂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沉重的历史感。

帝国秘库。

诺克萨斯千年征伐所积累的、最核心的隐秘与宝藏所在。

斯维因率先步入黑暗,诺亚紧随其后。

入口在他们身后无声地闭合,将议会大厅的光亮隔绝在外,通道内并非一片漆黑,墙壁两侧镶嵌着散发着幽绿色冷光的魔法水晶,如同鬼火,勉强照亮了脚下粗糙的石阶。

空气异常干燥,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通道盘旋向下,深不见底。

斯维因的步伐沉稳而坚定,肩头的渡鸦拉姆如同一个沉默的哨兵,诺亚的超级感官则早已穿透了层层岩石和魔法屏障,锁定了那股越来越清晰的、充满血腥与杀戮渴望的波动源头。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圆形大厅出现在眼前。大厅的穹顶高耸,支撑的石柱上雕刻着诺克萨斯历代着名统帅和战将的浮雕,在幽绿水晶的光芒下显得狰狞而肃穆。

大厅四周,并非堆满金银财宝,而是一个个独立的、被厚重金属和透明魔法水晶罩分隔开的展台。

里面陈列着各种奇异的物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老卷轴、断裂的、铭刻着未知符文的巨大武器碎片、栩栩如生却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魔兽标本、甚至还有几具被特殊溶液浸泡保存的、形态怪异的类人生物尸体……

这些都是诺克萨斯在漫长征服史中,从各个被毁灭的文明和遗迹中掠夺或研究所得的危险品。

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座由暗色金属打造的、造型奇特的方尖碑。

方尖碑顶端,并非尖锐的塔尖,而是一个向内凹陷的、如同祭坛般的平台,平台中央,静静地悬浮着一块物体。

诺亚的目光瞬间被它吸引。

那是一块不规则的碎片,大约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

它的材质非金非石,呈现出一种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泽,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血管般不断搏动游走的黑色纹路。碎片内部,仿佛封印着一片翻腾的血海,无数细小的、如同痛苦灵魂般的猩红光芒在其中沉浮、挣扎,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对鲜血与杀戮的极致渴望!

仅仅是注视着它,耳边就仿佛响起了战场上的金戈交鸣、濒死者的哀嚎以及利刃撕裂血肉的黏腻声响!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带着铁锈甜腥味的杀戮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在方尖碑周围的空间。

主宰系符文:血之滋味!

诺亚清晰地感知到了它的名字和本质。这不是基石符文,而是主宰系庞大符文体系中的一个旁系分支。

它代表的并非战争本身,而是战争中最原始、最野蛮、最令人沉沦的快感——杀戮的滋味!

它吸收着战场上逸散的杀戮意志、亡者的痛苦与怨恨、胜利者的狂喜与嗜血,并将其转化为一种扭曲而强大的力量,强化持有者的攻击性、恢复力以及对鲜血的掌控能力。

“就是它。”斯维因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达克威尔时代,某个疯狂的炼金男爵试图用它来打造‘不死军团’,结果实验失控,整个实验室连同里面的数百名囚犯和士兵,在瞬间被抽干了血液,化为干尸,碎片被当时的秘密部队回收,封印于此,它的力量……充满了堕落和毁灭的诱惑。”

他看向诺亚:“你能……控制它?”

诺亚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走上前。随着他的靠近,那块暗红色的碎片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内部的“血海”骤然沸腾起来!

搏动的黑色血管纹路光芒大盛,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血腥气息和令人疯狂的杀戮意志!

它似乎在抗拒,又似乎在……渴望着更强大的宿主!

嗡!

一股无形的、源自诺亚灵魂深处的意志力场如同绝对屏障般展开。

那翻腾的血海、狂躁的杀戮意志,在触碰到这层屏障的瞬间,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骤然平息!

碎片内部的血色光芒不再狂乱,那些搏动的血管纹路也温顺了许多,虽然依旧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却再也不敢有丝毫僭越。

诺亚伸出手,动作自然而随意,仿佛只是去拿一件普通的物品。

他的指尖触碰到那暗红色的碎片表面。

没有爆炸,没有能量冲击。

一种冰冷、粘稠、带着铁锈腥甜感的法则洪流,如同决堤的鲜血之河,瞬间涌入诺亚的意识!

那是关于“鲜血”本质的奥秘!如何感知、引导、汲取、塑形、转化……生命的本源力量之一!

无数关于杀戮的技巧、对生命脆弱点的洞察、对痛苦与恐惧的利用……种种与“血”相关的、或神圣或亵渎的知识,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脑海!

这股力量狂暴而原始,带着强烈的侵蚀性和诱惑力,足以瞬间摧毁任何凡俗法师的心智,将其变成一个只知渴求鲜血的怪物。

但在诺亚那沐浴过黄色太阳光辉、意志如同恒星般稳固的氪星之躯面前,这股力量被轻易地降服、解析、吸收!

他体内早已掌握、源自伊洛巴斯传授恶恕瑞玛千年魔法理解的“血魔法”知识,此刻如同干涸的海绵遇到了滔天洪水!

那些原本需要精密计算和复杂引导才能完成的血液操控、生命汲取、血肉再生等法术模型,在世界符文“血之滋味”所蕴含的、最本源的“鲜血法则”面前,被瞬间重构、优化、升华!

诺亚站在原地,闭着双眼。他的皮肤表面,隐隐有极其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色纹路一闪而逝。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

那并非力量的狂暴外泄,而是一种对生命本源力量达到极高掌控境界后自然流露的、如同君王般的绝对权威!

他感觉自己对血液的感知力提升了数个量级。

周围斯维因血管中奔流的血液,肩头渡鸦拉姆心脏的每一次搏动,甚至秘库深处那些被浸泡标本中早已凝固的血液残留……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感知网络中,如同夜空中的星辰。

他意念微动,仿佛就能轻易抽取方圆百里内所有生命的鲜血精华,或者瞬间凝固某个目标体内的所有血液!

同样,他也感觉自己对自身生命力的掌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强大的自愈能力似乎被赋予了某种“活性”,恢复速度激增。

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自己血液中所蕴含的、来自黄色太阳的磅礴生命能量,其“质量”似乎也在这枚符文的法则引导下,得到了某种无形的提纯和强化!

现在的他,在血魔法的造诣上……诺亚心中浮现出前世英雄联盟背景故事中曾向他描绘过的、关于暗裔的传说。

那些堕落的飞升者中,最擅长操控鲜血与痛苦、被称为“血魔”的佐兰妮……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几息之后,诺亚缓缓睁开了眼睛。深邃的蓝色眼眸深处,一丝暗红的光芒一闪而逝,随即恢复了平静。

他手中的“血之滋味”碎片,光芒彻底内敛,变成了一块平平无奇的暗红色石头,被他随意地收入腰间的魔法口袋。

整个秘库大厅内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和杀戮意志,也随之消散无踪。

空气重新变得冰冷而干燥。

斯维因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观察着。

诺亚身上那股一闪而逝的、令人心悸的威压,以及碎片瞬间被收服的景象,让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这个男人,确实拥有着掌控这种禁忌之力的资格。

“看来,它找到了真正的主人。”斯维因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诺亚点点头,感受着体内奔涌的、更加强大且收放自如的血魔法力量。

“它的力量很危险,但用在对的地方,也能成为守护的利刃。”

他看向斯维因,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凝重:“斯维因,虚空的威胁并非迫在眉睫,但它终将到来,诺克萨斯需要做好准备。提升军队的装备和训练水平只是基础,更重要的是,加强对异常空间波动、能量侵蚀、以及……心智腐化事件的监控。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黑色玫瑰和猩红结社的残余,也要持续打压,他们很可能成为虚空腐化的突破口。”

“我明白。”斯维因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帝国统帅的决断。

“我会让午夜领主的情报网络优先关注这些领域,任何可疑的征兆,都会第一时间呈报议会。”

他那只闪烁着幽光的义肢微微抬起,肩头的渡鸦拉姆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叫:“拉姆……也会更加留意那些‘不该存在’的角落。”

“很好。”诺亚走到斯维因面前,伸出手。

这不是议会议员之间的礼节性握手,而是战士之间的承诺。

“为了诺克萨斯,为了符文之地。”

斯维因看着诺亚伸出的手,那只完好的右手毫不犹豫地抬起,用力地握了上去,传递着同样坚定的意志。

“为了帝国的未来。”斯维因沉声道,这是他的核心,也是此刻对抗共同威胁的基石。

两人相视点头,无需更多言语。

诺亚转身,深红的斗篷在幽绿的水晶光芒下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他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红色残影,瞬间消失在盘旋向上的通道之中。

斯维因独自一人站在空旷而冰冷的帝国秘库大厅中。

肩头的渡鸦拉姆轻轻啄了啄他的衣领,他抬起头,望着诺亚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中央那座空荡荡的方尖碑,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决心。

虚空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悬在了整个世界的头顶。

诺克萨斯的战争机器,必须为一场前所未有的、超越种族与国界的生存之战,开始转动了。

诺亚的身影如同赤色的流星,冲出不朽堡垒,撕裂了诺克萨斯上空铅灰色的厚重云层。

冰冷的、饱含着铁锈与硝烟气息的高空气流瞬间包裹全身。

目标!德玛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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