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厂长,您来尝尝我们的成品!”
李师傅用开瓶器“呲”的一声打开,将汽水倒入玻璃杯中。那宝石红色的液体,在气泡的翻涌下,显得格外诱人。
贾东升站在一旁,双手不自觉地握在一起,目光紧紧盯着苏敏之的表情。
这是他第一次参与产品研发,这瓶汽水里凝结着他这些天的心血。
每一次调配比例的尝试,每一次口味的微调,每一次失败后的重新开始,此刻都化作了这杯红色的液体。
他的心跳得很快,手心甚至有些冒汗。
苏敏之端起杯子,先是闻了闻,一股纯正的山楂果香,混合着清新的酸味扑鼻而来。
她浅浅地尝了一口,入口的瞬间,首先是那股恰到好处的令人味蕾一振的酸,紧接着是蔗糖带来的温和清甜的回甘。
两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丝毫没有普通山楂饮料的涩味。伴随着强劲的气泡在口中炸裂,那股酸甜清爽的感觉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好喝!”苏敏之由衷地赞叹。
这个味道,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苏厂长,”贾东升在一旁终于鼓起勇气,有些腼腆地补充道。
“我们在配方里,加了微量的用甘草熬出来的水。所以,喝完之后,嘴里会有一点点回甘,不会觉得发酸。”
这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配方改进,当时提出来的时候,他还担心李师傅会觉得他一个新人多事。
但是李师傅很开明,不但采纳了他的建议,还鼓励他大胆尝试。
苏敏之转过头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鼓励:
“贾大哥,你这个想法非常好,很有创造力。你们都辛苦了,这个月我给你们配料室的所有人都加奖金。”
听到这话,贾东升的眼睛里瞬间闪烁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奖金!这对他来说,不仅仅是钱,更是一种认可!
李师傅在一旁也笑得合不拢嘴,他用力地拍了拍贾东升厚实的肩膀:“听见没有?苏厂长表扬你了!我就说你小子,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
苏敏之又喝了一口,让那美好的味道在口中充分散开,然后才问起了最关键的现实问题:“这个口感,确实是无可挑剔了。但是成本怎么样?”
这是她作为厂长必须考虑的现实问题。再好喝的饮料,如果成本太高,定价太贵,也很难在市场上立足。
李师傅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他走到实验台前,指着几个贴着不同标签的原料瓶,专业地解释道:
“苏厂长,我们现在这个版本,用的是我们自己采购新鲜山楂提取的原汁。这个方法做出来的口感是最好的,但是有两个问题。”
“第一,山楂有季节性,不是全年都能采购到新鲜的,这会影响我们全年的稳定生产。”
“第二,鲜果的价格波动也比较大,不利于我们控制成本。”
他拿起另一个装着深褐色粘稠液体的瓶子,继续说:“还有一种方法,就是用这种工业化生产的山楂浸膏。这种是浓缩物,不用考虑季节因素,一年四季都能稳定供应。”
“而且成本上,大概能比我们自己提取鲜果汁,降低百分之三十左右。”
“那口感上有差别吗?”苏敏之敏锐地问道。
“这个嘛……”李师傅有些犹豫地说。
“我们之前用浸膏也做了几版样品,老实说,口感上确实有一点点区别。鲜果汁的香味更自然、更饱满,浸膏的话,虽然也不错,但总觉得少了那么一点灵动鲜活的感觉。”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一般的消费者可能根本喝不出来。而且,如果我们能把配方再仔细优化一下,说不定能把浸膏版本的口感,也做得跟鲜果汁版本非常接近。”
贾东升在旁边小声补充道:“苏厂长,我觉得如果用浸膏的话,可能需要稍微调整一下甘草水的比例,还有糖的用量……”
李师傅很认可地点点头:“东升说得对,不同的原料,配方肯定要重新调整。”
然后他转向苏敏之,态度无比认真地说:“不过苏厂长,口味上我们还得再仔细试试。咱们不能因为成本低,就牺牲了品质。咱们厂的汽水,要做,就做最好的。”
苏敏之很满意李师傅这种不将就的工匠精神。
她放下杯子,认真地说:“李师傅,您说得对。这件事不着急,关键的还是口味。你们多尝试一下,鲜果和浸膏两个版本都继续研究,把各自的配方都做到最好。”
“到时候,咱们就在厂里搞个‘盲品会’,让所有员工都来尝尝,不告诉他们哪个是哪个,看看大家更喜欢哪个版本。”
“另外,”苏敏之继续说道,“你们记得,要把所有的配方,都用标准化的数据详细记录下来。每一次调整都要做好笔记。”
“这不光是为了眼下的生产, 也是在积累我们自己的技术资料库。说不定以后, 我们还能在这个基础上,开发出更多不同的口味呢。”
说着,她又端起杯子, 将剩下的半杯汽水一饮而尽。
那畅快淋漓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又由衷地赞叹了一句:“真的很好喝。你们辛苦了, 继续加油。”
苏敏之回到办公室后,她关上门,给北京的外公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听筒里传来母亲云舒略带喘息的声音,似乎是刚从外面赶回来。
“喂?”
“妈,是我。您跟念念在北京都还好吧?”
“好着呢,就是有点管不住了。”一说起这个,云舒就有些无奈,但声音里却透着一种拿老人和孩子都没办法的纵容意味。
“念念跟她太公投缘得很,俩人又结伴出去‘淘宝’了。”
“这祖孙俩啊,简直是找到了共同的语言,天天往外跑,拦都拦不住。”
“淘宝?”
“可不是嘛!前天去了琉璃厂,昨天去了玉渊潭公园的早市,今天一大早,又听人说鼓楼那边新开了一个旧货市场,说那边刚从河北农村收上来不少老物件儿,爷孙俩早饭都没吃完,就颠颠儿地跑出去了。”
云舒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
“那他们……可有买什么‘宝贝’回来?”苏敏之问,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太了解自己外公那个“收藏癖”了,这回又多了个同样精力旺盛的小帮凶,还不知道要往家里搬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到这个,云舒的声音更加无奈,甚至带了点儿哭笑不得的意味。
“你说买什么?昨天,俩人抬回来一个腌咸菜用的陶瓷瓮,老大一个,还是坐三轮车给拉回来的。”
云舒顿了顿,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最关键的是,那瓮里,还带着没吃完的半缸萝卜疙瘩呢!你说这叫什么事儿……现在家里院子里堆得,快跟废品收购站似的了。”
苏敏之听着,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能清晰地脑补出,母亲在电话那头,一边头疼,一边又拿那对“老顽童”和“小顽童”没办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