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场雪刚盖住山梁,狍子屯就热闹得像开了锅。郭春海蹲在自家院门口磨着冰镩子,嘴里呼出的白气在眉毛上结成了霜。乌娜吉正往爬犁上绑干粮袋子,怀里的小崽子裹得跟个棉花球似的,就露双黑溜溜的眼睛在外头。
春海!二愣子老远就扯着嗓子喊,脚上那双新毡疙瘩踩得雪地咯吱响,李老爷子让咱去队部抽签!小伙子脖子上挂着阿莉玛新送的狼牙坠子,在阳光下闪着油光。
屯中央的老榆树下已经围满了人。红旗林场的人也到了,白桦今天破天荒没带弓箭,腰间别着把新打的猎刀——刀柄上缠着乌娜吉给编的红蓝绳。赵卫东挤在人群里调试他那台破相机,镜头上还贴着防冻的狗皮膏药。
静一静!李老爷子的烟袋锅子敲在铁皮喇叭上,今年冬猎大赛规矩改了!老头儿指着远处白茫茫的山林,两人一组,不按屯子分——狍子屯跟红旗林场混着搭伙!
人群地炸开了锅。郭春海正愣神,后背突然被戳了一下。白桦的刀鞘顶在他腰眼上:咱俩一组。女猎手说完扭头就走,辫梢上系的铜铃铛叮当作响。
抽签结果更让人傻眼——比赛区域划在了老金沟北坡,正是栽回七品叶的那片岩缝附近!郭春海摸着怀里那截银线疤的参须,心里直打鼓。这参自打重新栽下,岩缝周围就怪事不断——有猎户说看见过狼群拜月,还有人说听见地下传来的敲击声。
进山那天刮着大烟炮,雪片子横着飞。白桦的爬犁上绑着个古怪玩意儿——用旧轴承改的雪地滑轮,据说是赵卫东的发明。郭春海试了试,在压实的雪面上滑起来跟飞似的,就是拐弯时容易栽跟头。
看那儿!白桦突然按住他肩膀。前方五十步的雪地上,一串蹄印清晰可见——前尖后圆,步幅三尺多。炮卵子!郭春海心头一喜。这公狍子体型大,打着了够全屯吃三天。
两人顺着蹄印追到片榛柴棵子。白桦刚要搭箭,郭春海突然拽住她——榛柴丛里有道不自然的反光!他摸出个冻梨地扔过去,地砸出个铁夹子,锯齿状的夹口能生生夹断狗腿。
新鲜钢印。白桦用箭尖挑起夹子,昨儿个下的。她突然压低声音,不是猎户的手法——夹口朝外,这是要伤人!
绕过榛柴丛,狍子蹄印突然乱了。雪地上多了趟爬犁印,还有几个烟头——大生产牌,过滤嘴上有牙印。郭春海蹲下身,在爬犁印旁边发现了几滴发黑的血渍,已经冻成了冰珠子。
岩缝附近静得出奇。七品叶在风雪中轻轻摇晃,参叶上的银线疤格外扎眼。白桦刚摸出红绳要系,地下突然传来地一声闷响——像是有人在敲空树干!
有人!郭春海抄起五六半。岩缝侧面雪堆突然炸开,窜出三个穿白茬皮袄的汉子。领头那个戴着狗皮帽子,露出的半张脸有道疤——正是药材公司的保卫科长!
等你们半天了。疤脸男手里的双管猎枪一抖,把参王交出来!他身后两人拉开架势,一个端着弩,另一个竟然握着把军刺!
白桦的猎刀地出鞘:你们把铁掌鞋弄哪去了?女猎手的声音比风雪还冷。疤脸男怪笑起来:那废物?在井底下陪白三水呢!
郭春海突然明白了录音带里的话。这些人根本不是要种参——他们在找参王体内的放射性物质!重生前他听说过,某些特殊矿物会富集在植物体内...
郭春海猛地推倒白桦。疤脸男的枪声几乎同时响起,铅弹擦着他耳朵飞过,在岩壁上溅起一串火星。白桦就势一滚,猎刀脱手飞出,地扎在端弩那人的大腿上。
二对三的混战在雪地上展开。郭春海一个滑铲撞翻军刺男,五六半的枪托狠狠砸在对方下巴上。白桦跟疤脸男滚作一团,女猎手辫子上的铜铃铛响得急如骤雨。
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枪声——是二愣子的五六半!疤脸男脸色一变,刚要掏腰间的家伙,岩缝里突然窜出个灰影——独耳母狼!这畜生快如闪电,一口咬在疤脸男手腕上,猎枪掉地。
疤脸男甩开母狼就往林子里钻。郭春海刚要追,脚下突然一空——雪地塌了!他和白桦一起跌进个地洞,重重摔在堆软乎乎的东西上。
手电筒光柱里,地洞全貌渐渐清晰。这是个天然溶洞,中央摆着排铁皮箱,每个都印着褪色的放射性标志。最骇人的是洞壁上那些抓痕——像是有人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
白桦突然捂住嘴。她指着角落里的东西——是具蜷缩的尸体,身上的蓝布工作服已经烂成了条,但胸前别的铜牌还能看清:县药材公司保卫科,王铁山。
铁掌鞋...郭春海翻过尸体,这人右手缺了三根手指,断口处还缠着蓝线。尸身旁边扔着个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他们不是要种参,是要造...
字迹到此中断。郭春海正要细看,头顶突然传来狼崽子的狂吠。接着是二愣子带着哭腔的喊声:春海哥!乌娜吉说孩子身上的纹路发光了!
爬出地洞时,暴风雪更猛了。疤脸男一伙早没了踪影,只有雪地上几滴新鲜的血迹。独耳母狼蹲在岩缝前,黄眼睛直勾勾盯着七品叶——那参王的银线疤,此刻正泛着淡淡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