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岩缝里,寒冷依旧如同附骨之疽,但比起外面呼啸的寒风,这里总算有了一隅喘息之地。郭春海三人挤靠着岩壁,轮流小憩,谁也不敢真正睡熟。白天的光线透过藤蔓和枯枝的缝隙,在岩缝内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外面偶尔传来鸟雀的鸣叫和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在这寂静的异域山林里,每一种声音都似乎被放大了,牵动着三人紧绷的神经。
郭春海几乎没怎么合眼,他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岩缝入口附近,透过伪装物的缝隙,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他的耳朵捕捉着一切细微的动静,大脑则反复推演着接下来侦察林场的计划和可能遇到的各种突发状况。地图上那个标记着红圈的废弃林场,如同一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黑洞,吸引着他们,也随时可能将他们吞噬。
格帕欠则利用这段时间,进一步检查和调整他的装备。他将AKm的每一个部件都擦拭得一尘不染,确保在需要时能瞬间击发。他的箭囊里,每一支箭的尾羽都经过精心整理,箭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寒光。他甚至还用随身携带的一小截炭笔,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上,简单勾勒出了林场可能的大致布局,根据郭春海转述的情报和自己的经验进行着推演。
二愣子是最先扛不住疲惫睡着的,但也没睡踏实,梦里全是晃动的狼影和喷射火光的自动步枪,时不时惊悸地抽搐一下。醒来后,他默默啃着干粮,看着郭春海和格帕欠凝重的侧脸,心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来都来了,怕也没用!
天色渐渐暗淡,林间的光线再次变得朦胧。郭春海看了看腕上那块老旧的上海牌手表,指针指向下午四点。时候差不多了。
“准备行动。”郭春海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打破了岩缝内的寂静。
三人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将不必要的负重留在岩缝内藏好,只携带武器、少量干粮、水和必要的工具。郭春海和格帕欠将AKm的保险打开,二愣子也将自己的AKm调整到单发状态(郭春海严厉告诫过他,除非万不得已,不准使用连发,以免暴露和浪费弹药)。
他们如同三只夜行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藏身之处,再次融入暮色笼罩的山林。根据地图和指北针的指引,向着西北方向那个废弃林场的位置潜行。
越靠近目标区域,空气中的异样感就越发明显。首先是人活动的痕迹开始增多——被车轮碾压过的林间便道(虽然积雪覆盖,但痕迹犹在)、随意丢弃的烟头(是俄国产的牌子)、甚至还有一小堆熄灭不久的篝火余烬,旁边散落着一些动物骨头。
“快到了。”郭春海打了个手势,三人立刻分散开来,借助树木和地形隐蔽,行动变得更加谨慎。
格帕欠如同幽灵般走在最前面,他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蹲下身,示意后面两人隐蔽。他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地面。郭春海和二愣子小心地凑过去,只见雪地上有几道清晰的汽车轮胎印,而且不止一辆!轮胎印很新,指向林场方向。
“有车进出,说明里面确实有人活动,而且可能还在运作。”郭春海压低声音,眼神更加锐利。
他们不再沿着大路走,而是选择从侧翼的山坡上,借助茂密的林木掩护,迂回靠近。爬上一处相对较高的山脊,郭春海拿出望远镜,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树枝,向着山谷下方望去。
只见在两座山梁夹峙的一片相对平坦的谷地里,赫然坐落着一片建筑群!那就是地图上标注的废弃林场!
与想象中完全破败的景象不同,这林场明显还在被使用着!几栋原本可能属于工人的木质长条屋舍虽然看起来老旧,但窗户大多完好,有些甚至还冒着淡淡的炊烟。一个巨大的、原本用于堆放木材的场地被清理出来,停放着两辆覆盖着帆布的卡车和几辆越野摩托。场地中央竖立着一个用原木搭建的了望塔,塔楼上隐约能看到一个抱着长枪的人影在晃动!最令人心惊的是,在场地的边缘,用铁丝网围起来了一大片区域,里面似乎堆放着一些用防水布遮盖的、形状不规则的物体,隐约还能看到一些……动物的角或者皮毛从缝隙中露出来!
“妈的……这帮龟孙子,还真把这儿当老巢了!”二愣子透过郭春海递过来的望远镜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既愤怒又有些紧张。那了望塔上的哨兵和铁丝网,无不显示着这里的戒备森严。
郭春海的心脏也沉了下去。情况比预想的还要复杂。这绝不是一个临时据点,而是一个功能齐全、具有一定防御能力的窝点!伊万诺夫等人只是这个窝点派出的小队之一。
“格帕欠,看你的了。”郭春海收回望远镜,看向格帕欠,“摸清里面的布局,重点是那几栋住人的屋子,堆放东西的区域,以及哨兵的位置和换岗规律。记住,安全第一,有任何暴露的风险,立刻撤回!”
格帕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将AKm背在身后,检查了一下腰间的猎刀和箭囊,然后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沿着山脊,向着林场侧后方一处林木更加茂密、地势也更复杂的区域滑去。那里是观察林场内情况,同时又不易被发现的理想位置。
郭春海和二愣子则留在原地,负责警戒和接应。郭春海选择了一处可以俯瞰林场大部分区域,又能隐蔽身形的岩石后面,再次架起了望远镜。二愣子则趴在他身边,紧张地握着枪,眼睛死死盯着格帕欠消失的方向,又时不时扫一眼下方那如同蛰伏巨兽般的林场。
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夜幕彻底降临,林场内亮起了几盏昏黄的灯光,主要集中在那些住人的屋子和了望塔上。灯光下,偶尔能看到人影晃动,似乎有人在走动、交谈。了望塔上的哨兵也换了一次岗,交接过程看起来很随意,但始终保持着有人在塔上警戒。
郭春海仔细记录着这些细节:灯光的位置、人员活动的大致范围、哨兵换岗的大概时间……这些都是宝贵的情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二愣子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快冻僵的时候,身旁的灌木丛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响动。格帕欠如同鬼魅般重新出现在他们身边,他的呼吸平稳,但眼神却比之前更加凝重。
“怎么样?”郭春海立刻低声问道。
格帕欠蹲下身,用一根树枝在雪地上快速画了起来。他画出了林场大致的平面图,标注了几个关键点:
“住人的木屋,三栋。东边那栋最大,门口有人站岗,可能是头目住的。中间和西边的住普通成员。”
“堆放东西的区域,铁丝网围着,两个入口,都有锁。里面……有很多皮毛,虎皮,豹皮,还有熊掌、鹿角……堆得像小山。” 格帕欠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卡车两辆,油布盖着,看不清里面。”
“了望塔一个,哨兵两人,大约两小时换一次岗。塔上有探照灯,但好像坏了,没开。”
“暗哨……可能有两个。” 格帕欠指了指林场边缘两处不起眼的阴影,“那里,有烟头的反光,很微弱,但一直在。”
郭春海看着雪地上那幅简陋却信息量巨大的草图,眉头紧锁。情况果然不容乐观。对方不仅人多(根据木屋数量和规模推测,至少有二三十人),装备齐全,而且布置了明哨和暗哨,防御相当严密。那个堆放赃物的区域,更是触目惊心,不知道有多少珍稀动物惨遭他们的毒手。
“有没有看到他们的武器库?或者电台之类的东西?”郭春海追问。
格帕欠摇了摇头:“没看到专门的武器库,但几乎每个人都带着枪,主要是AK。电台……可能在东边那栋大屋里,我看到屋顶有天线。”
正说着,下方林场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只见东边那栋大屋的门打开,几个穿着厚重皮袄、拎着酒瓶的俄国大汉吵吵嚷嚷地走了出来,似乎刚喝完酒。其中一人对着铁丝网那边的堆放区指手画脚,大声嚷嚷着什么,虽然听不懂,但语气充满了得意和贪婪。另外几人则晃晃悠悠地走向停放的卡车,掀开帆布一角,似乎在检查着什么。
借着屋里透出的灯光和卡车旁挂着的马灯,郭春海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得分明,那卡车厢里,赫然堆放着一些用木箱封装好的东西,而从掀开的帆布缝隙里,隐约能看到……带有铭文的金属部件?那形状……有点像……武器零件?或者……是某种仪器?
难道他们不仅偷猎,还走私军火或者其他违禁品?
这个发现让郭春海的心跳再次加速。这个“西伯利亚狼”集团,所图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那几名俄国佬检查完卡车,又骂骂咧咧地互相推搡着回了屋子。林场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有了望塔上哨兵偶尔走动的身影,和暗处那若隐若现的烟头红光,证明着这里的危险从未消失。
格帕欠带回的情报,结合刚才的观察,让郭春海对敌巢的情况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但也让他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任务的艰巨性。强攻绝无可能,潜入破坏也风险极高。他们就像三只试图撼动大树的蚂蚁,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他看了一眼身边同样面色凝重的格帕欠和二愣子,又看了看下方那片灯火阑珊却杀机四伏的林场,一个更加清晰,也更加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型。敌巢已探明,接下来,该如何在这虎狼窝里,找到那一线致命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