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将军府后园，日光被廊下的紫藤花筛成细碎的金斑，落在铺着软绒垫的青石地上。浅粉色的纱帐半垂，罩着一方小小的游戏区，帐角缀着的银铃偶尔被风拂过，叮当作响，像揉碎了的月光。
叶惊澜是踩着这串铃声跑进来的。少年刚从演武场回来，月白色的劲装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腕，额角还沾着薄汗，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丝毫不减那股扑面而来的鲜活气。他脚步没停稳，眼睛先像雷达似的扫过庭院，一看见纱帐里的小小身影，嘴角立刻咧开个大大的笑，连呼吸都轻快了几分。
“瑶瑶！三哥回来啦！”
纱帐里，叶夕瑶正坐在厚厚的云丝软垫上，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小襁褓，衬得她皮肤像刚剥壳的荔枝，白得透亮。她怀里抱着个圆滚滚的玉色小狐狸玩偶——那是大哥叶辰瑾特意寻来的暖玉雕琢的，触手温凉——小胖手正一下下拍着玩偶的脑袋，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呀眨，听见声音，慢悠悠地抬眼看过去。
看见是叶惊澜，她嘴里“呀”了一声，像是认出了人，胖乎乎的身子往前倾了倾，差点从软垫上滑下去。守在旁边的侍女春桃连忙伸手扶了一把，笑着对叶惊澜道：“三少爷，您慢些，小姐刚坐稳呢。”
叶惊澜哪管这些，几步跨到纱帐里，“咚”地蹲在软垫前，凑得离小丫头极近。少年的气息带着刚练完武的热意，混着庭院里的花香，落在夕瑶脸上。他先是挤了挤眼睛，把左边眉毛挑得老高，又故意把嘴巴撇成个滑稽的弧度，学着府里灵宠园那只八哥的样子，粗着嗓子喊：“瑶瑶——吃果果——”
夕瑶眨了眨眼，小脑袋歪了歪，似乎没明白这是什么新奇把戏，只是伸出小胖手，一把抓住了叶惊澜垂在眼前的一缕发丝，攥得紧紧的。
“哎哎哎，疼疼疼！”叶惊澜故意夸张地叫起来，身子往后缩了缩，却不敢真的扯动头发，怕弄疼妹妹。他看见叶夕瑶被自己的反应逗得眼睛弯起来，嘴角流出一点晶莹的口水，连忙用指腹轻轻擦掉，又学着小狗的样子，“汪”了一声，还把两只手举在头顶，模仿小狗摇尾巴的动作，原地转了个圈。
这下叶夕瑶终于有了反应，小身子一颠一颠的，咯咯地笑出声来。那笑声软乎乎的，像刚出炉的奶糕，甜得人心都化了。她松开叶惊澜的头发，拍着小胖手，嘴里“啊啊”地叫着，像是在催促他再做一次。
“好好好，再来再来！”叶惊澜见妹妹喜欢，更来了劲。他从地上爬起来，先是学仙鹤伸长脖子走路，步子迈得又大又慢，差点绊到自己的衣摆；又学府里那只调皮的猴子，抓着纱帐的杆子荡了个小幅度的秋千，银铃被晃得叮铃作响。
小丫头看得眼睛都直了，小手拍得更欢，忽然挣扎着要从软垫上站起来。春桃连忙扶着她的腋下，帮她站稳。小家伙刚能站稳没多久，脚步还虚浮，却非要朝着叶惊澜的方向迈，走一步晃三下，像只摇摇晃晃的小鸭子。
叶惊澜看得心都提起来了，连忙停下动作，快步走过去想扶她。可他刚走两步，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放着的楠木摇篮——那是白灵特意让人给叶夕瑶做的，铺着天鹅绒的内衬，旁边还挂着几个绣着莲花的小铃铛。他的手肘“咚”地撞到了摇篮的侧面，摇篮猛地晃了一下，挂着的铃铛“哗啦”响成一片，里面叠着的小被子差点掉出来。
“哎呀！”叶惊澜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摇篮，手忙脚乱地把被子塞回去，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有点懊恼地挠了挠头。
就在这时，廊下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伴着白灵温和的声音：“惊澜，小心些，瑶瑶还在旁边呢。”
叶惊澜回头一看，白灵正提着裙摆从廊下走过来。她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襦裙，裙摆绣着几枝淡青色的竹叶，长发松松地挽了个髻，插着一支白玉簪，整个人像浸在月光里，温柔得不像话。她走到纱帐边，先弯腰摸了摸夕瑶的头，又看向叶惊澜，眼神里带着点责备，却没真的生气。
“娘……”叶惊澜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也弱了下去，“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逗瑶瑶开心，没注意到摇篮……”
白灵笑了笑，伸手帮他理了理凌乱的衣领，又擦了擦他额角的汗：“知道你疼妹妹，可瑶瑶还小，周围的东西都要仔细些。要是摇篮真倒了，吓着瑶瑶怎么办？”
“我知道了娘，下次我一定注意！”叶惊澜连忙点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又偷偷看了一眼夕瑶，见妹妹正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没被刚才的动静吓到，才松了口气。
小丫头似乎察觉到三哥有点不开心，伸出小胖手，朝着叶惊澜的方向够了够，嘴里“哥哥”“哥哥”地叫着，虽然发音还不清晰，却让叶惊澜立刻忘了刚才的懊恼。他连忙蹲下来，握住妹妹的小手，手感软乎乎的，像握着一团棉花。
“瑶瑶不怪三哥呀？”叶惊澜凑过去，用鼻尖蹭了蹭夕瑶的脸颊，惹得小家伙又咯咯笑起来。
白灵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看着兄妹俩互动，眼里满是笑意。她从随身带的小篮子里拿出一个洗干净的灵果，那灵果是刚从府里的灵植园摘的，通体鲜红，还带着水珠，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她把灵果递给叶惊澜：“给瑶瑶剥一点尝尝，小心别噎着。”
叶惊澜接过灵果，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剥掉果皮，露出里面嫩黄色的果肉，又用勺子挖了一小块，递到叶夕瑶嘴边。小丫头闻到香味，立刻张开小嘴，“啊呜”一口咬住勺子，小腮帮子鼓鼓地嚼着，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很喜欢灵果的味道。
“慢些吃，没人跟你抢。”叶惊澜看着妹妹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又挖了一小块，自己先尝了尝，甜丝丝的，带着点清凉的口感，确实好吃。他又给叶夕瑶喂了几口，见她吃得差不多了，才把剩下的灵果自己吃掉，连果皮都没浪费。
这时，春桃端着一盘刚做好的桂花糕过来，放在石桌上：“夫人，三少爷，小姐，刚做的桂花糕，还热着呢。”
叶惊澜眼睛一亮，拿起一块桂花糕，先咬了一小口，确认温度刚好，才掰了一小块，递到叶夕瑶嘴边。小丫头刚才吃了灵果，还有点意犹未尽，张嘴就咬，桂花的香味在嘴里散开，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像只偷吃到糖的小狐狸。
白灵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自己吃还不忘给妹妹，怎么刚才练武的时候，就没见你这么细心？”
叶惊澜嘿嘿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又给叶夕瑶递了一小块桂花糕。他心里想着，瑶瑶是他的妹妹，当然要疼着宠着，不管是吃的还是玩的，都要先给妹妹。以后等他再厉害点，还要保护妹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夕阳渐渐西斜，把庭院里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纱帐里，叶惊澜抱着叶夕瑶坐在软垫上，给她讲着自己今天在演武场练剑的事，小丫头虽然听不懂，却还是睁着大眼睛，偶尔“呀”一声回应。白灵坐在旁边，一边绣着手里的帕子，一边听着儿子的话，偶尔插一句，整个庭院里满是温馨的气息，连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叶惊澜看着怀里的妹妹，又看了看旁边的母亲，心里暖暖的。他觉得，将军府里最幸福的事，就是每天练完武回来，能逗妹妹开心，能和娘一起说话，这样的日子，要是能一直过下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