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穿越了万古岁月、充满了痛苦与绝望的求救意念,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林风的心海中激起层层涟漪。它并非通过空气或神识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存在本质,与星辰珠传来的那丝同源呼唤隐隐共鸣。
求救者是谁?为何会被囚禁在这象征着终极混乱的怪诞区域深处?它与星辰珠,与这宇宙的起源又有什么关系?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林风心头。他凝视着前方那片不断蠕动、变幻的怪诞景象,目光锐利如刀。巡天令的指引明确指向那里,星辰珠的渴望也源于那里,如今又多了这神秘的求救声……这“起源之痕”(他心中为那片区域命名的称呼),他非进不可!
但之前的试探已经证明,贸然闯入与自杀无异。那里的规则是无序的,逻辑是失效的,力量再强,若找不到正确的“路径”,也会被那无尽的混乱所吞噬同化。
“平衡……关键在于平衡。”林风喃喃自语,眸中星辰幻灭,推演之芒急速闪烁,“极致的混乱,其内部是否也存在着某种极致的‘秩序’?或者说,某种支撑其存在的‘基点’?”
他想起了在“混沌归墟”中的经历。秩序与混乱看似对立,实则一体两面。这“起源之痕”的混乱,是否也隐藏着类似的规律?
他再次盘膝虚坐,但这一次,他没有释放神识,而是将全部的感知,都集中在了自身的平衡道域与星辰珠之上。他以道域为传感器,以星辰珠那微弱的共鸣为信标,如同一个最耐心的猎手,开始感知、分析那片怪诞区域散发出的、无穷无尽的混乱波动。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他的道域如同暴露在剧毒辐射中,不断受到各种混乱、矛盾信息的冲击,需要他以绝大的心神力量时刻维持其纯净与稳定,稍有不慎,便可能道域污染,心神受损。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林风如同一尊石雕,沉浸在无尽的推演与感知中。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时而苍白,时而潮红,周身道域的光芒也明灭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感觉心神即将耗尽之时,终于,在那片看似毫无规律的混乱波动中,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坚韧的“秩序之弦”!
那并非真正的弦,而是一种贯穿于无序之中的、相对稳定的法则脉络!它如同狂暴海洋深处的一条暗流,看似随波逐流,实则有着自身固定的流向。这条“秩序之弦”的波动频率,与星辰珠传来的共鸣,以及那求救的意念,隐隐吻合!
“找到了!”林风猛地睁开双眼,精光爆射。
这条“秩序之弦”,就是通往“起源之痕”深处,通往那求救者所在地的“路径”!
他不再犹豫,长身而起。平衡道域收缩至极致,不再是浑圆的护罩,而是依照他感知到的那条“秩序之弦”的波动频率,开始调整自身的形态与韵律,渐渐化作一道薄如蝉翼、与周围混乱几乎融为一体的混沌色流线型光梭。
下一刻,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撕裂虚空的遁光,他就这样驾驭着化作光梭的平衡道域,如同一条归海的游鱼,精准地、轻柔地“滑入”了那片光怪陆离、规则崩坏的“起源之痕”!
刚一进入,无法形容的扭曲感便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视觉、听觉、触觉、甚至时空感都彻底失效。他“看”到色彩在咆哮,“听”到形状在哀鸣,“感觉”到概念在相互吞噬。若非有那一条“秩序之弦”作为指引,有平衡道域模拟其频率进行同步,他瞬间就会迷失方向,被这无尽的混乱撕碎、同化。
他沿着那条无形的弦,在怪诞的“景物”中穿梭。时而穿过一片由凝固的“悲伤”情绪构成的海洋,时而绕过一座不断自我复制、膨胀的“谎言”山峰,时而从一条流淌着液态“时间”却不断倒流的河流上空掠过……
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蕴含着足以令道主陨落的危机。一道看似无害的七彩极光,可能蕴含着“存在抹除”的规则;一团缓慢蠕动的暗影,可能是某个古老恐怖存在的思维片段。
林风心神紧绷到了极点,将【道衍万象】催动到极致,不断模拟、分析、化解着沿途遭遇的各种诡异规则攻击。他的平衡道域如同最高明的过滤器,将有害的混乱排斥、偏转,只吸收那些能与自身“秩序之弦”共鸣的、相对温和的混乱气息,用以补充消耗,甚至隐隐锤炼着道域本身。
在这过程中,他对平衡之道的理解愈发深刻。平衡,并非僵化的中点,而是在动态变化中寻找那个最适合的“度”。在这绝对的混乱里,维持自身的“有序”,本身就是一种逆天而行的平衡!
那求救的意念时断时续,越来越清晰,指引着他不断深入。
终于,在不知穿越了多少光怪陆离的险境后,前方的景象再次发生变化。
那无尽的、变幻的怪诞景象开始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本源、更加古老的“空无”。但与荒芜边缘那种死寂的空无不同,这里的“空无”中,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活性”,仿佛是一切可能性诞生之前的原初状态。
而在那片活性空无的中央,他看到了求救者的“真容”——
那并非一个具体的形体,而是一团……不断生灭的、由无数细微星辰光点构成的“意识集合体”!它被无数条粗大的、由纯粹“终结”与“寂灭”法则构成的漆黑锁链缠绕、贯穿,死死地禁锢在虚空之中。那些锁链的另一端,则深深扎根于四周的活性空无里,仿佛在汲取着某种养料。
这团星辰意识集合体不断挣扎,每一次生灭,都散发出微弱却纯净的星辰之力,与林风体内的星辰珠产生着强烈的共鸣!那求救的意念,正是从它核心处散发出来。
“星辰之……灵?还是某个陨落的星辰主宰的残念?”林风心中震动。他能感觉到,这团意识集合体本质极高,其蕴含的星辰道韵,甚至比他修炼的《万古星辰诀》还要古老、纯粹!但它此刻无比虚弱,如同风中的残烛,被那恐怖的寂灭锁链不断磨灭着生机。
似乎是感应到了林风的靠近,那团星辰意识集合体挣扎得更加剧烈,传递出的意念也带着一丝急切与……希冀?
“同源……后来者……斩断……锁链……助我……”
林风目光凝重。那些寂灭锁链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其蕴含的“终结”法则,比他在“虚无君王”和“清道夫”碎片上感受到的,更加纯粹、更加接近本源!强行斩断,必遭反噬!
但星辰珠的渴望,同源之谊,以及那求救声中蕴含的、可能关乎宇宙起源的秘密,都让他无法坐视不理。
他深吸一口气,悬浮在那团被禁锢的星辰意识前,平衡道域缓缓扩张,与对方微弱的星辰之力接触。
“我该如何助你?”林风以神念传递自己的意念。
“……锁链……与‘寂灭之源’相连……蛮力难断……需以……生灭之衡……扰乱其汲取……我……可自内冲击……”断断续续的意念传来,蕴含着一种古老的智慧。
生灭之衡?扰乱汲取?
林风瞬间明悟。这些锁链在汲取四周“活性空无”的力量来维持自身并磨灭星辰意识。若能打断这个过程,削弱锁链,内部的星辰意识便能有机会挣脱!
而“生灭之衡”,正是他平衡之道的核心奥义之一!
他不再犹豫,双手虚抬,平衡道域全力运转,不再模拟外界,而是全力衍化自身对“生”与“灭”的理解!
刹那间,他左半边身体绽放出无穷生机,仿佛创世之初的第一缕光,演化出草木生长、万物繁衍的虚影;右半边身体则弥漫出万物终结的寂灭之意,星辰崩灭、宇宙热寂的景象沉浮不定!
生与灭,两种极端的力量在他身上达成了一种动态的、完美的平衡!并以他为中心,向着那无数根寂灭锁链与“活性空无”的连接处,弥漫而去!
【道衍万象】——生死平衡界!
这股奇异的平衡之力,并未直接攻击锁链,而是如同一种“催化剂”或“干扰素”,融入了锁链汲取能量的过程之中。
顿时,那原本稳定流淌的、从活性空无流向锁链的无形能量流,变得紊乱起来!生机与寂灭在平衡之力的引导下,不再温顺地被锁链吸收,反而开始相互冲突、碰撞、湮灭!
“嗡嗡嗡——!”
无数根寂灭锁链剧烈地震颤起来,表面光芒明灭不定,汲取效率大减!那缠绕在星辰意识上的部分,甚至出现了一丝丝细微的松动!
“就是现在!”星辰意识传来一声呐喊,核心处的光芒骤然爆发,如同超新星爆炸般,冲击着那些松动的锁链!
内外交攻!
“咔嚓……咔嚓……”
细微但清晰的碎裂声响起,几根较细的锁链率先崩断,化为精纯的寂灭法则消散!
林风见状,精神大振,更加拼命地催动生死平衡界,同时自身也凝聚平衡剑意,看准机会,斩向那些出现裂纹的粗大锁链!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
“吼——!”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根源的、充满了暴怒与冰冷的咆哮,猛地从这片活性空无的深处传来!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其庞大的“寂灭”意志,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轰然降临!整个“起源之痕”都在这股意志下瑟瑟发抖!
林风首当其冲,只觉得神魂如同被亿万根冰针刺穿,平衡道域剧烈扭曲,生死平衡界几乎瞬间崩溃!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后退,骇然地望向那股意志传来的方向。
只见在那活性空无的尽头,一双巨大无比、冰冷死寂、仿佛由两个即将熄灭的宇宙构成的眼眸,缓缓睁开,冷漠地“注视”着这片区域,最终,锁定在了林风以及那正在挣脱束缚的星辰意识之上!
寂灭之源……苏醒了!
真正的恐怖,此刻才露出冰山一角!
林风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