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零汇聚亿万生灵意志铸就的“抗简之碑”,如同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矗立于秩序与简化的边界。灰暗潮汐撞击其上,不再是无声的湮灭,而是激荡起震彻灵魂的、仿佛无数世界在生灭的轰鸣!那是“简化法则”的绝对力量,与“存在意志”的无限复杂性之间,最直接、最本质的碰撞!
星瞳将残余的太初本源毫无保留地注入丰碑,她自身的存在变得更加虚幻,仿佛随时会化作星光散去。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并非在孤军奋战。她的意识与那奔腾的意志洪流相连,仿佛融入了整个联盟,不,是整个已知文明圈所有不甘被“简化”的生命共同体之中。
她“听”到了铁疤那混合着战意与对故土眷恋的咆哮,化作了丰碑上一道炽热的战纹;
她“感受”到周明月那蕴含无尽担忧与决绝的守护之念,化作了丰碑基座最沉稳的基石;
她“看”到无数平凡生灵那点点滴滴的悲欢、梦想、遗憾与希望,汇聚成丰碑上流淌不息、璀璨夺目的光辉长河;
甚至那刚刚苏醒、灵性初生的“星语古星”,也传递来一股古老而纯净的秩序波动,融入其中;
这不再是零一个人的牺牲与升华,这是整个文明圈存在意志的具现化!
那隐藏在灰暗潮汐深处的“饥饿本源”,其暴怒的波动愈发强烈。它无法理解,为何这些渺小、短暂、充满“错误”与“冗余”的个体意志,在汇聚之后,竟能产生如此强大的、抗拒“简化”的力量。它那旨在将万物归于死寂“背景”的法则,在这座由鲜活意志铸就的丰碑面前,第一次感受到了……挫败。
“无意义之聚合……冗余之噪音……何以……阻我?!”冰冷的意念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狂躁,再次席卷而来,试图从概念层面瓦解丰碑的根基。
然而,这一次,回应它的,不再是星瞳一人,而是那汇聚了亿万声音的、统一的意志洪流:
“此即意义!”
“此即存在!”
“简化汝自身吧!”
轰——!!!
意志洪流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反冲而去,并非攻击那灰暗潮汐,而是直接穿透了表象,如同一把无形的手术刀,精准地刺向了那隐藏在一切背后的“饥饿本源”本身!
星瞳的意识,在这一刻被洪流裹挟着,突破了一切阻碍,“看”到了那本源的真相——
那并非预想中的狰狞魔物,也不是某种具象化的邪恶存在。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不断自我复制又自我湮灭的、由纯粹“简化指令”构成的逻辑风暴!
在这风暴的核心,悬浮着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令整个宇宙战栗气息的……奇点。
一个渴望“静止”与“简单”到了极致,进而产生了吞噬一切“动态”与“复杂”本能的……宇宙底层bug!
它没有智慧,没有情感,只有一种根植于其存在根基的、对“复杂性”的恐惧与排斥。它视一切衍化、一切过程、一切生命与文明为宇宙的“错误代码”,视“意义”与“意志”为最大的“系统冗余”。它的“饥饿”,源于其自身逻辑的极端贫瘠与空洞,它试图通过吞噬外界的“复杂”,来填补自身那永恒的、对“绝对之静”的渴望,却如同饮鸩止渴,永远无法满足。
它,就是“简化法则”本身的人格化(如果那能称之为人格)体现!一个诞生于宇宙规则阴影下的、可悲的“清道夫”变体!
“原来……如此……”星瞳(以及所有意志相连者)瞬间明悟。
这并非一场正义与邪恶的战争,而是一场 “存在模式” 的战争!是“衍化”与“静止”、“复杂”与“简单”、“过程”与“结果”之间,不可调和的根本性冲突!
“抗简之碑”感受到了这真相,其上的意志洪流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爆发出更加磅礴的力量!无数文明的辉煌、个体的挣扎、艺术的创造、爱的炽热、恨的凛冽……所有构成“复杂”与“过程”的美好与痛苦,都化作了最有力的宣言,冲击着那逻辑风暴的核心!
我们复杂,所以我们存在!
我们过程,所以我们真实!
汝之‘简单’,才是真正的……虚无!
那逻辑风暴在意志洪流的冲击下,发出了尖锐的、仿佛系统崩溃般的嘶鸣!它试图以更强的力量抹平这“噪音”,却发现越是压制,那“噪音”中蕴含的“复杂性”就越是生生不息,如同野火燎原!
它那极致的“简化”逻辑,在面对这极致“复杂”的意志聚合体时,第一次出现了……逻辑死循环!
简化不掉,就无法达成“静”。
无法达成“静”,就更渴望简化。
越是渴望,就越是遭遇更强烈的复杂抵抗……
它陷入了自身逻辑构建的囚笼!
灰暗潮汐开始变得不稳定,时而收缩,时而膨胀,其推进的势头被彻底遏制。那隐藏在后的“饥饿本源”(逻辑风暴核心)散发出的波动,充满了混乱、焦躁,以及一丝……源自本能的恐惧!
它害怕了。害怕这它无法理解、无法掌控、无法简化的“复杂性”!
星瞳感受到对方那源于逻辑根基的动摇,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汇聚起意志洪流中所有的力量,发出了最终的一问,亦是最终的宣告:
“汝可明白?”
“宇宙因复杂而精彩,因过程而永恒!”
“汝所求之‘静’,唯有在包容‘动’之后,方得真正安宁!”
这一问,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那本就陷入逻辑死循环的“简化”意志。
那庞大的逻辑风暴猛地一滞,随即如同失去了支撑般,开始向内急剧坍缩!灰暗潮汐失去了源头,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露出了后方那被“简化”力量侵蚀得千疮百孔、色彩黯淡的星空。
风暴核心那个微小的奇点,在坍缩到极致后,并未爆炸,而是化作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再散发吞噬欲望的、仿佛陷入永恒沉思的……灰色光粒,悬浮于虚空之中。
它没有被消灭,但其“活性”,其“饥饿”,已被那浩荡的意志洪流所带来的、无法理解的“复杂性”暂时“撑饱”乃至“宕机”了。
星空中,只剩下那座由众生意志铸就的“抗简之碑”依旧璀璨,以及碑前,那道几乎完全透明、却带着释然微笑的星瞳身影。
战争,似乎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暂时落下了帷幕。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那点陷入沉思的灰色光粒,依旧存在。“简化”的法则,并未消失。它只是……暂时“吃饱”了,或者说,被“复杂性”撑得陷入了“休眠”。
未来的宇宙,将不得不与这样一个潜伏的、可能再次苏醒的“饥饿”共存。
星瞳望着那点灰色光粒,又望向身后那重新焕发生机的星空,以及星空中那无数欢呼雀跃的生灵意志。
她知道,他们赢得了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
但守护这复杂而珍贵的“存在”,是一场永无止境的……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