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是在一片前所未有的温暖和……轻微的压迫感中,逐渐恢复意识的。
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眸,初醒的迷茫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便被眼前和身体的触感惊得彻底清醒。
眨了眨眼,视线向下,随即意识到这份“温暖”和“压迫感”的确切来源……
他的左侧,徐书雁整个人蜷缩着,脸颊轻轻地贴靠在他的肩膀与锁骨交界处,栗色的柔顺长发铺散在他的臂弯和枕头上,呼吸均匀而轻柔,带着令人安心的频率。
右半边身子,则几乎被宋思槿霸道地完全占据,她侧身面向他,一条光滑细腻、线条优美的长腿,毫不客气地跨在了他的腰间,手臂也搭在他的胸膛上。
而他的胸口,沈秋庭正像只无尾熊一样趴伏着,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金色的长发有些凌乱,有几缕甚至调皮地钻进了他的衣领,带来细微的痒意。
更让他动弹不得的是,周知竟然将头枕在了他的大腿上,深棕色的短发蹭着他的睡裤布料,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攥着他睡衣的一角,睡颜安静,与平日里那个犀利冷静的律师判若两人。
四个女人的发丝,交织在他的身上、手臂上、颈间……徐书雁柔顺的栗色直发,宋思槿光泽亮丽的乌黑长发,沈秋庭灿烂如阳光的金色长卷发,周知利落干练的深棕色短发。
这些发丝随着她们平稳的呼吸,极其轻微地颤动着,在透窗而入的晨光中,折射出各自不同柔和的光泽,构成了一幅奇异却又莫名和谐的画卷。
陈阳屏住呼吸,连胸腔的起伏都刻意放轻,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到一个能不惊动身上这四位“沉睡女神”而成功抽身的完美方案。
他小心翼翼地,先尝试挪动一下被徐书雁压得有些发麻的左臂,肌肉刚刚绷紧…
“唔……”趴在他胸口的沈秋庭忽然在梦中咂了咂嘴,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紧接着,毫无预兆地,她低下头,一口轻轻地咬在了陈阳裸露在睡衣领口外的锁骨上!
那感觉不重,更像是小动物撒娇般的啃咬,带着温热的湿意和一点点轻微的刺痛。
“嘶!”陈阳猝不及防,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极力压制,但这细微的声响和身体的瞬间紧绷,在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一声,立刻惊动了原本就睡眠较浅的徐书雁。
她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了几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那双带着刚睡醒时朦胧水汽的眸子,瞬间就与近在咫尺的陈阳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陈阳甚至能看清她睫毛上沾着极其细小的或许是昨晚惊吓出的冷汗凝结成的水珠。
“早、早安……”徐书雁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她小声地带着刚醒的沙哑问候道,眼神有些闪躲,羞涩难当,但身体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丝毫没有要立刻挪开的意思,依旧维持着依偎在他肩头的姿势。
“早……”陈阳的声音也有些干涩,艰难地动了动左臂,低声提醒,“我的胳膊……好像麻了。”
徐书雁这才恍然察觉自己一直是枕着他的手臂睡的,脸上红晕更盛,连忙撑起身子,有些慌乱地挪到一边:“对、对不起……”
她起身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带动了被子,惊扰了另一侧的宋思槿。
这位在资本市场叱咤风云的女总裁,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保持着某种警觉。她蹙了蹙精致的眉毛,缓缓睁开眼,那双漂亮的杏仁眼里初时还带着一丝慵懒和迷离,但在看清环境和身旁的陈阳后,几乎是瞬间就恢复了往日那种清醒、而且带着些许压迫感的气场。
“几点了?”她撑起身子,丝质吊带睡裙那细细的肩带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一边,露出胸前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和圆润的肩头,在晨光下白得晃眼。
陈阳迅速移开视线,看向床头的电子钟,声音平稳地回答:“七点二十。”
“什么?!七点二十了?!”
宋思槿猛地坐直身体,脸上的慵懒瞬间被焦急取代。
“我九点有个重要的董事会!要迟到了!”
她这一下动作幅度颇大,彻底惊醒了剩下的两个人。
枕在陈阳腿上的周知揉了揉眼睛,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由于没戴眼镜,视线有些焦距不清。
而像树懒一样挂在陈阳身上的沈秋庭,则是不满地嘟囔了一声,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把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含糊地抗议:“唔……再睡五分钟嘛……”
“秋庭,松手,我要起来了。”
陈阳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不要~”沈秋庭像小孩子撒娇一样,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依赖,“阳阳身上暖暖的,好好闻……有阳光和……古书的味道……”
“别发花痴了。”宋思槿已经利落地掀开被子下了床,赤脚踩在地毯上,一把将沈秋庭从陈阳身上“拎”开,“我赶时间,要用浴室!”
“啊!等等!我先!”
沈秋庭被这么一弄,也彻底醒了,尖叫着赤脚跳下床,连她那双兔子造型的拖鞋都来不及穿,就风风火火地冲向卧室自带的浴室门口。
“站住!”
宋思槿一个箭步上前,凭借身高腿长的优势,轻松地拦在了浴室门前,双手抱胸,气场全开。
“总裁优先,懂不懂规矩?而且我需要化妆,时间紧。”
周知此时已经彻底清醒,她默默地将自己枕过的被子整理平整,戴上眼镜,平静地说道:“根据我们之前共同商议并默认执行的《住宿公约》第七条,早间主卧浴室的使用权,应按房间轮换制度执行。根据我的记录,今天应该轮到使用二楼客用浴室的成员优先使用主卧浴室。”
徐书雁也整理好了睡袍,看着争抢的两人,忍不住笑着摇头,用一种心理医生分析病情的口吻一本正经地调侃道:“作为在场的专业人士,从行为心理学角度观察,我认为你们几位目前都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晨间资源争夺性焦虑症状,建议深呼吸,保持心态平和……”
趁着四个女人在浴室门口陷入小小的混乱和争论之际,陈阳悄无声息地溜下床,抓起昨晚放在椅背上备用的干净衣物,头也不回地以最快的速度直奔三楼的浴室。
十五分钟后,当陈阳换上一件干净的浅蓝色衬衫和熨烫笔挺的深灰色西裤,神清气爽地走下旋转楼梯时,一阵诱人的食物香气从厨房方向飘来。
走进餐厅兼开放式厨房,他看到周知正系着一条素雅的格子围裙,站在灶台前,平底锅里煎着的鸡蛋和培根滋滋作响,散发出焦香的诱人气息。
“早餐五分钟就好。”周知动作娴熟地翻动着锅铲,头也不回地说道。
沈秋庭正在餐桌前摆弄着精致的骨瓷餐具,看见陈阳下来,立刻欢快地凑了上来,仰着脸邀功:“阳阳!我特意帮你熨了三条款式最好看的领带哦!就挂在你衣柜最显眼的地方!”
陈阳接过徐书雁默默递来的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道了声谢,然后有些无奈地对沈秋庭说:“谢谢秋庭,不过……我上课通常不打领带。”
这时,宋思槿也从楼上下来了。她已经换上了一套剪裁利落的深蓝色职业套装,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宋总径直走到餐桌旁,目光扫过陈阳,直接宣布:“陈阳,我必须要说,你的衣柜整理和衣物淘汰标准,简直是一场灾难。我刚才帮你清理了一下,扔掉了三件领口已经明显发黄、磨损严重的旧衬衫,还有几双鞋底都快磨平了的袜子。男人的品味,有时候真的需要女人来拯救。”
陈阳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客厅角落的垃圾桶,果然看到了那几件“罹难”的衬衫,其中一件还是他挺喜欢的舒适款。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辩解一下,比如“那只是穿着舒服”、“还能当家居服”之类,但在宋思槿那带着“你敢反驳试试”意味的挑眉注视下,他只好非常识时务地把话默默咽了回去,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快速吃完周知准备的煎蛋和培根,又喝光了徐书雁给他倒的牛奶,然后拎起放在玄关柜上的黑色皮质公文包,准备出门。
“等等!”
几乎是异口同声,四个女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叫住了他。
徐书雁快步上前,伸出纤细的手指,仔细地帮他整理了一下衬衫的衣领和肩线,柔声叮嘱:“领子要完全翻好,肩线要对齐,为人师表,要注意细节。”
宋思槿则从自己的通勤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双层不锈钢便当盒,塞进他的公文包侧袋,语气强势却带着关心:“这是早上多做的三明治和水果,记得中午用微波炉加热一下再吃,别又凑合。”
周知看了一眼窗外有些阴沉的天色,将一把折叠长柄伞递到他手里,言简意赅地提醒:“天气预报说今天午后有雨,带上。”
沈秋庭最后一个凑过来,手里捧着一个印着卡通猫咪图案的保温杯,塞到他手里,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阳阳,这是我给你泡的枸杞红枣茶,对身体好的!你一定要喝完哦~不许倒掉!”
陈阳怀里抱着伞和保温杯,公文包里塞着便当盒,衣领被整理得一丝不苟,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四位女士,点了点头,应道:“知道了。”
当他出门后,关上那扇沉重的实木大门时,屋内传来了女人们爆发出混合着笑声和新一轮关于“今天谁洗碗”、“谁用了我的精华液”之类的小小争吵声。
……
两小时后,陈阳已然切换到了学者模式,站在燕京大学历史系那间熟悉的307教室讲台前。
窗明几净,台下坐满了求知若渴的学生。
陈阳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目光扫过全场,沉稳地开始了今天的课程。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如果他此刻低头仔细看,或许会发现,自己挺括的衬衫袖口上,还沾着一点点沈秋庭早上蹭上去的草莓色唇膏印痕,为他一贯严谨的学者形象,平添了一抹隐秘的生活化诙谐。
今天他讲授的专题是《货币政策视角下的安史之乱》,这是一个跳脱出传统政治、军事史叙事框架,从经济金融角度切入的相对新颖且深入的研究方向。
“天宝年间,尤其是后期,唐玄宗为解决财政压力,大量铸造名义价值远高于实际价值的‘乾元重宝’大钱,导致市场上货币泛滥,物价飞涨,形成了严重的通货膨胀。”
陈阳转身,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苍劲有力的“钱荒”二字。
“而很有意思的是,安禄山在起兵控制河北地区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查封了当地的官方铸钱监。这绝非偶然,而是有着深刻的经济动机。”
台下,学生们纷纷埋头,笔尖在笔记本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一个身影格外引人注目。赵倚天单手托着腮,目光灼灼地聚焦在讲台上的陈阳身上,眼神中充满了专注、欣赏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赵倚天今天身着一件淡青色素绉缎的旗袍,剪裁合体,勾勒出窈窕的身段,领口和袖口绣着同色系的缠枝莲暗纹,典雅而不失韵味。
在一众穿着休闲t恤、牛仔裤的学生中间,这位赵同学这身打扮,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格格不入,却又自带焦点。
“有同学了解唐代‘虚钱’与‘实钱’在流通中的具体区别和兑换比率变化吗?”陈阳环视教室,提出了一个需要一些专业知识才能回答的问题。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大多数学生都在翻阅资料或低头思考。
就在这时,赵倚天举起了手。
“赵同学?”陈阳有些意外。
赵倚天优雅地站起身,回答道:“陈教授,据《通典·食货志》及一些敦煌出土的借贷文书记载,天宝年间,官方规定的比率是‘虚钱’一千文兑换‘实钱’五百文。但实际上,由于‘乾元重宝’的滥发和信用崩塌,在民间实际交易中,‘虚钱’贬值非常严重,很多时候一千文‘虚钱’只能兑换到三百文左右的‘实钱’,甚至更低。安禄山叛乱集团,正是敏锐地利用了这一点,在其控制区域内,强制推行以‘实钱’或绢帛进行交易和征税的政策,短期内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民心,获取了部分支持。”
“非常精准的补充和深入的解读。”
陈阳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了点头。
“事实上,我在一些私人收藏的未被广泛引用的敦煌文书残卷中,发现了几条更能佐证这一点的民间借贷记录……”
他一边讲述,一边翻开讲台上那本边缘已经磨损而且页面泛黄的私人笔记,引用了其中几条具体而罕见的史料,进一步夯实了自己的论点。
赵倚天听得十分入迷,不时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偶尔还会提出一两个角度刁钻、极具洞察力的追问,显示出她扎实的史学功底和敏锐的思维。
两人之间一来一往的学术交锋,观点碰撞,让台下的其他学生听得如痴如醉,大开眼界。
教室里不时响起低低的惊叹和恍然大悟的唏嘘声。
“最后,我想提出一个或许有些大胆的假设。”
陈阳放下手中的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扫过全场。
“传统史观多将安史之乱归咎于藩镇割据、政治腐败、将相不和。但如果我们从货币经济,这一影响社会根基的角度重新审视,是否可以说,安禄山等人的叛乱,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对当时唐朝中央政府失败货币政策的一种极端反抗和利用?他们抓住了底层民众因货币贬值、财富缩水而产生的普遍不满情绪……”
这个新颖而富有冲击力的观点,立刻在课堂上激起了热烈的讨论和思考。
下课铃响起时,许多学生意犹未尽,纷纷涌上讲台,将陈阳围在中间,继续追问着各种问题。
“陈教授!”
赵倚天凭借着她的美貌和不容忽视的存在感,轻松地挤到了最前面,她仰头看着陈阳,眼神中带着求知的光芒。
“您刚才提到的那几卷私人收藏的敦煌文书影印本,不知道是否方便借阅一下?我对其中关于河北地区民间物价的记录非常感兴趣。”
陈阳一边收拾着讲台上的教案和笔记,一边委婉地拒绝:“抱歉,赵同学,那些影印本是我早年从一位已故的收藏家后人那里获得的,涉及一些未公开的资料,属于私人研究范畴,不太方便外借。”
“那么,关于我们周三下午的约定,还作数吗?”赵倚天凑近了一步轻声问道,身上那股清雅的栀子花香再次幽幽地飘入陈阳的鼻尖。
“我家的甲骨收藏中,恰好有几片提到了商周时期作为原始货币的‘贝币’使用情况,以及与之相关的祭祀活动。我想,或许能对您关于货币起源与宗教仪式关联性的研究,提供一些旁证。”
她的话语充满了诱惑力,精准地戳中了陈阳的学术兴趣点。
陈阳这才猛地想起,明天就是周三,而他已经答应了那四位女士要去三亚!
对此,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推了推眼镜,试图找个合适的理由婉拒:“关于周三,我可能临时有些……”
“陈老师!”一个洪亮的声音适时地在教室门口响起。
只见系主任王教授探进头来,脸上带着惯常的和蔼笑容,说道:“正找你呢!教务处那边催你赶紧去填一下今年的职称申报表,有些材料今天下班前必须交过去!”
陈阳如蒙大赦,立刻对赵倚天投去一个带着歉意的眼神:“不好意思,赵同学,系里有急事。关于甲骨文的事情,我们改天再约时间详谈。”
说完,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拿起公文包,快步穿过人群,跟着王教授离开了教室。
但他并没有真的去教务处,而是在走廊拐角处与王教授道别后,径直拐进了历史系的行政办公室。
“请假六天?”
负责考勤的系秘书老刘抬起眼皮,从老花镜的上方打量着陈阳,手里拿着公章,语气带着疑惑。
“什么理由?学术会议?还是田野调查?”
“呃……是野外考古。”陈阳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鼻梁。
“豫省那边……新发现了一处可能有重要价值的唐代民间窑址,需要尽快去现场做初步勘察和评估。”
老刘狐疑地上下扫了他几眼,语气带着调侃:“陈教授,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研究方向主要是方术史、道教典籍和上古巫术源流吧?什么时候开始跨界钻研起陶瓷考古了?这跨度可不小啊。”
“跨学科研究,跨学科研究嘛。”
陈阳维持着镇定,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而专注。
“您也知道,现在学术研究都讲究交叉融合。唐代的窑业技术背后,也可能涉及到一些地方性的祭祀习俗和民间信仰,值得深入探究。”
老刘摇了摇头,显然不太相信这套说辞,但还是拿起笔,在请假单上唰唰地签了字,递还给陈阳:“行吧,你是教授,你说了算。记得回来补交一份详细的考察报告,格式照旧。”
“一定,一定,谢谢刘老师。”陈阳接过请假单,心里松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办公室,门口的光线却是一暗。
只见赵倚天姿态闲适地倚在门框上,手里漫不经心地晃着一串带着保时捷标志的车钥匙,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陈教授,事情办完了?正好顺路,我送您回去吧?车上我们还可以继续聊聊刚才课上提到的唐代货币贬值对府兵制瓦解的影响。”
“不用麻烦了,我……”陈阳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我住的玉渊潭公馆,和您家好像是一个方向吧?”赵倚天微笑着,精准地点出了陈阳的住址范围,“很方便,请吧。”
陈阳看着她那副势在必行的样子,心知眼下若是强硬拒绝,反而更容易引起她更深的探究。
他暗自皱了皱眉,只得勉强点了点头:“那……就麻烦赵同学了。”
赵倚天的红色保时捷911就停在不远处的教学楼前,流畅的线条和亮眼的颜色吸引了不少过往学生的目光。
陈阳有些僵硬地坐进副驾驶的位置,系好安全带,将公文包放在腿上,身体不自觉地靠向车窗一侧,尽量与赵倚天保持着距离。
车子平稳地驶出燕京大学庄重的校门,汇入车流。
车内弥漫着一种与她身上一致的淡淡栀子花香,混合着真皮座椅的气息。
“陈教授,”在等一个红灯的间隙,赵倚天目视前方,看似随意地抛出的问题,“您对古代玄门中流传的‘姻缘咒’或者‘和合术’,了解多少呢?”
陈阳放在公文包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颤,公文包差点从腿上滑落,他连忙伸手按住,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什么咒?我不太清楚。这些东西,多是民间野史杂谈,坊间传闻,我主要研究方向是正史和官方典籍,对这些了解不多。”
“是吗?”
赵倚天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了然和玩味。
她微微侧过头,瞥了陈阳一眼,说道:“可我前段时间特意查阅过您公开发表的学术论文。记得您那篇发表在《宗教学研究》上的《宋代巫蛊案中的咒术形态与社会控制》,里面可是引用了不少《万法归宗》、《底襟集》之类的玄门秘本典籍呢。论述得非常精彩,可见您对这类‘民间野史’,也是颇有涉猎和研究的。”
陈阳略微差异。
这个女人!她不仅调查了他的住址、人际关系,甚至连他那些相对冷门的学术论文都仔细研读过!她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红灯转绿,车子重新启动。
赵倚天却突然转过身,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极其自然地在陈阳的西装外套肩部轻轻一拂,捏起了四根细长的头发……那头发明显属于女性,而且,是四种不同的发色:栗色、黑色、暗金色、深棕色。
“陈教授家里……”她捏着那四根头发,在指尖捻了捻,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陈阳,嘴角噙着一抹探究的笑意,“是养了……不同品种的猫吗?”
陈阳的喉咙有些发干,正飞速思考着该如何解释这四根颜色各异的头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他下意识地掏出来低头一看,是沈秋庭发来的微信消息,还附带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徐书雁、宋思槿、沈秋庭、周知,这四个女人正挤在他的床上,对着镜头比着俏皮的剪刀手,脸上洋溢着恶作剧得逞般的灿烂笑容。而照片的背景,赫然是他那间卧室里,那个已经被翻得有些乱七八糟的衣柜!
「秋庭:我们帮你整理房间啦!是不是很整齐?(坏笑)顺便发现了好多有趣的东西哦~」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弹了出来,是宋思槿发的:
「思槿:衣柜最里面那条折叠好的酒红色的真丝领带,看起来价格不菲,品味独特。是谁送的?老实交代。(微笑)」
陈阳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和文字,颇为无奈。
赵倚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瞬间变得有点愁苦的脸色,语气轻松地问:“怎么了陈教授?是学校又有什么急事吗?”
“没什么。”陈阳收起手机,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路口,“就在前面那个路口放我下来就行,我突然想起来,要去琉璃厂街那边的‘藏真斋’处理点事情,不顺路了。”
赵倚天目光深邃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出言拆穿他这个明显仓促的借口,只是微微一笑,顺从地在路口打了转向灯,平稳地靠边停下。
陈阳几乎是立刻解开安全带,拎起公文包,推门下车,动作利落。
他站在路边,对着车内的赵倚天匆匆道谢:“谢谢赵同学,麻烦你了。”
“不客气,陈教授。”赵倚天坐在驾驶座上,隔着车窗,对他露出一个无懈可击又带着些许神秘感的微笑,“再联系。”
陈阳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红色的保时捷内,赵倚天并没有立刻驱车离开。
看着陈阳略显匆忙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她这才缓缓抬起手,将一直捏在指尖的那四根不同颜色的长发,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一个小巧透明的塑封证物袋里,并仔细地封好口。
她将证物袋举到眼前,对着光看了看,那四根头发在阳光下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光泽。她嘴角那抹势在必得的微笑愈发明显,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雾隐门掌门……我们……来日方长。”
她将证物袋妥善地收进自己的手包夹层,最后望了一眼陈阳消失的方向,这才启动引擎,红色的跑车悄无声息地汇入了车流,消失在城市错综复杂的脉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