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黎明表面上是李亨利的亲信,可危急关头他不仅袖手旁观,还阴阳怪气地讲大道理。李亨利向来沉稳持重,更不是刻薄寡恩之人,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死心塌地的追随者。唯一的解释是——李亨利早已洞悉刁黎明心底不可告人的隐秘,而这秘密足以让他对刁黎明起杀心。
若刁黎明真有问题,与他形影不离的胡子必然也牵扯其中。回想起胡子对阿南的态度,分明带着熟识的痕迹。难怪他当时会多留一手,那一脚根本就是蓄意的惩戒。
思及此处,我只觉周遭每个人都透着森然寒意。方才还与络腮胡称兄道弟共历生死,转眼间他一个眼神就让我如坠冰窟。
134 李亨利拨开浓雾现身时,眉间拧成的川字是我从未见过的。这个素来从容的男人此刻像头负伤的孤狼,独自舔舐着伤口。他胸前衣料渗着黑红血渍, ** 的血腥气直冲鼻腔——伤口显然已经溃烂化脓。
可谁能伤得了他?就凭那个干瘪老头叶老添?李亨利忽然低叹:等人到齐了,便是跨过这道门的时刻。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裹着刺骨寒意,仿佛在说要用内鬼的血肉喂养毒虫开路。听者毛骨悚然,他却平静得像在讨论今日天气。远处飘来断续的骨笛声,每一声呜咽都掐住人的心跳,不死骨鲍焦果然阴魂不散地追来了。
东海杀猪般的惨叫突然刺破迷雾:救命啊!人都死绝了吗?我们慌忙折返,却在狂奔中撞上一堵腥风扑面的肉墙。我被弹飞数米,尾椎骨砸在地上 ** 辣地疼。
抬眼就见条房门粗的怪物盘踞前方:扁平的躯干两侧密布蜈蚣般的骨刺,蝎尾似的钩子高高翘起。眼镜拽着我们连连后退:七毒之首的铁线飙!这是守墓蛇!
我盯着那洪荒凶兽般的形体发懵——这浑身毒刺的玩意儿也能叫蛇?李亨利抹了把脸上的血污:方才有人用秽血暗算我,刚追出去就撞上这东西。它每根骨刺都淬着毒,尾钩更是见血封喉。
难怪他身上的血又腥又臭,原来是**血。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被人打伤的,现在看来,情况没那么简单。
蛇是半腐食动物,特别喜欢血腥味。肯定是有人想害他,故意引来“铁线飙”,还往他身上泼**血。**血是我们辟邪的装备,每人都有两瓶,这东西阳气重,对付粽子很管用,但对那些阴冷的蛇虫来说,却是绝佳的美味。在古墓里,**血要是没处理好,很容易招来各种毒虫。
眼镜分析道:“铁线飙也叫钩蛇,自古以来就是守墓蛇,所以又叫财蛇。而**君,相当于墓里的**,七毒都是陵墓的守护神兽。现在一下子出现两个,说明这一层肯定有好东西,咱们不用进第二道门就能有大收获。”
我赶紧问:“那现在怎么办?”他们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又补充道:“胡子被大蜈蚣抓伤了。”
李亨利脸色一变,眼镜立刻把情况解释了一遍。络腮胡的手臂肿得像发面馒头,比之前粗了两圈,显然撑不住了。李亨利皱眉道:“他快不行了,必须尽快解毒。你们谁带了肥皂?”
络腮胡忍不住笑出声,结果疼得直抽气,估计是被“肥皂”这句话逗的。见没人回应,李亨利沉声道:“铁线飙的蛇毒和**君的**毒相克,一个阴毒,一个阳毒。现在除非能弄到铁线飙的毒液,否则胡子这条命就没了。”
就在这时,“铁线飙”发现了我们,猛地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张弦挥剑狠狠一斩,它吃痛嘶叫,退进迷雾中,但那双发光的眼睛仍死死盯着我们,不肯离开。
张弦握剑的手微微发抖,低声道:“被这毒蛇盯上了,不知道它饿了多久……”
我们面面相觑,连张弦拿着宝剑都这么吃力,谁敢去铁线飙的毒牙里取毒液?络腮胡苦笑道:“生死有命,还是赶紧逃吧!”
李亨利和张弦也无计可施,我们悄悄往旁边挪,想避开铁线飙。谁知斜刺里突然冲出一道黑影,活像一具竖起的**。我们慌忙闪避,眼镜大喊:“小心!”
我心头一紧,那巨大的黑影迅速逼近,乍一看像个十字架,仔细一瞧,它扁平的躯体两侧长满骨刺。络腮胡离得近,看清后惊呼:“快跑!又是铁线飙!”
那庞然大物从雾中冲出,擦着我的身子掠过,我才看清它昂首叼着半截**,身上根本不是骨刺,而是十几对利爪——这才是真正的“**君”。
难怪我觉得像十字架,原来是**君横抱着阿炳的半截身子。络腮胡估计是吓懵了,加上蜈蚣毒发作,神志不清,才把它错认成铁线飙。
奇怪的是,它并没有攻击我们,反而急匆匆往前冲,像是在躲避什么。这时,雾中的铁线飙突然窜出,一口咬住阿炳的右腿,和**君争抢起来。
眼镜急道:“两凶相斗,大凶之兆!趁现在快走,别管什么宝贝了!”
李亨利听到后明显怔住,迅速从背包里取出一小瓶青霉素钠粉末,毫不犹豫冲向铁线飙。我在心里暗骂他不要命,真把自己当成刀枪不入的神仙了。
但我实在想不通他拿青霉素粉末有什么用,这东西难道能解蛇毒?就算我见识少,可青霉素什么时候连蜈蚣毒都能治了?
此刻铁线飙和**君正为争夺阿炳的半截**打得不可开交,络腮胡已经毒发,张弦在拼命保护众人。李亨利攥着小药瓶冲进两只毒物的战圈,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我脑子根本转不过来。
我正犹豫是该撤离还是留下,就见李亨利突然拽住阿炳的右腿,竟想从巨蛇和蜈蚣口中分一杯羹。这举动毫无逻辑可言,更惊人的是,他真扯下了半条腿,这等于是从铁线飙嘴里抢食,我觉得他死定了。
果然,铁线飙暴怒地张开血盆大口扑向李亨利。谁知他做出更疯狂的举动——猛地一拳捣进蛇张开的嘴里。
我觉得他要么疯了要么傻了,但不得不佩服他保护同伴的勇气。现在看来,他或许没我想象中那么坏。还没等我回过神,他的左臂已被毒蛇咬住,正被一点点吞进喉咙,整条手臂都陷进去了,他拼命挣扎却使不上力,想必是中了蛇毒。
张弦正要冲上去救援,更骇人的一幕发生了:暴怒的巨蜈蚣**君突然缠住李亨利,两只毒螯狠狠刺入他的肩膀,疯狂撕咬扭动,似乎把他当成了更新鲜的猎物。
张弦脸色大变加速冲刺。这时李亨利将右手也探入蛇口,掏出个东西抛给张弦,后者接住后又扔给我。我慌忙接住一看,竟是那瓶青霉素钠粉末,不知何时铝盖已被戳破。
形势危急,我紧握药瓶,紧张地盯着张弦,随时准备支援。
张弦如闪电般冲上前,利剑斩断蜈蚣两根爪子,踩着断肢腾空跃起,用剑身狠狠拍向铁线飙的脑袋。
这是我盗墓生涯中最凶险的场面。本以为无所不能的李亨利第一次陷入如此绝境,竟要以命相搏;而小哥也像疯了一样不顾生死地战斗。这根本不是我们能应付的怪物,我甚至觉得该立即撤离,否则他们的牺牲将毫无意义。
刹那间我回想起之前的经历。李亨利似乎一直有明确目标——他不求财反而散财,执着寻找太阳神鸟金箔片,因为那是开启古墓的钥匙。这意味着至少还有两道墓门,虽然不知里面藏着什么让他如此痴迷的东西,但若他此刻死去,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可凭他的城府与智慧,为何这次如此鲁莽?难道我们真的已走上绝路?
这是我们最没把握的一次下墓行动,张弦的剑已出鞘,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双臂发力,重重拍下。
铁线飙吃痛松口,如遭电击般蜷缩起来,那条叫**君的大蜈蚣也因断肢剧痛,抽搐着蜷成球状。失去支撑的李亨利直挺挺栽倒在地。
张弦想去拉他,却被蛇和蜈蚣同时攻击,只得闪身避开。两条巨虫撞在一起,疯狂撕咬缠斗。它们在李亨利身上爬来爬去,愤怒让这两个守墓怪物失去理智,对这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已毫无戒备。
美味近在眼前,此刻它们只想击败对方,独享这顿 ** 大餐。光是看着这一幕,我就感到一阵悲凉从脚底窜上来,整个人都僵住了。
张弦见李亨利没救了,退回我身边问:那瓶药粉呢?
我递过青霉素钠,他用手电照着玻璃瓶,里面有些淡黄色半凝固液体尚未完全被药粉吸收。他说:这是铁线飙的蛇毒,是我表哥用命换来的蜈蚣毒解药。快拿袋生理盐水来稀释,马上给他输液。
我连忙取出生理盐水袋,将溶液注入药瓶,再把混合蛇毒的青霉素抽出来注入盐水袋。眼镜已从我急救包里拿出输液管,用酒精给胡杨消毒手臂,扎好针头固定。
这是张弦第一次用这个称呼。此刻我完全忽略了他说这种词,平时觉得好笑的事,现在都变得无比沉重。这或许是我们第一次真正跨越时空的对话,却丝毫不觉违和。
铁线飙的毒液确实是**君蜈蚣毒的克星。输液两分钟后,原本快昏迷的胡杨明显好转,撑着站起来说:这里太危险,眼镜你帮我举着吊瓶,咱们边走边输。
看他气息平稳,我们都同意了。我难过地看向李亨利:那李老板...
众人望去,胡杨哽咽道:我胡杨走南闯北,地上地下见过太多虚情假意,像李老板这样待我的,还是头一个。
张弦似乎很沉重,欲言又止,最后只吐出两个字:走吧。
看他落寞的神情,想必也知道前路难行。毕竟李亨利一直是队伍的主心骨,仿佛永远不会错的方向。可现在说没就没了,可能还带走了我们千辛万苦要解开的秘密。
眼镜突然指着后方低声道:你们看,李老板好像还在动?这不正常,该不会...尸变了吧?
我急忙提醒:“注意输液袋!”转头看去,“**君”和“铁线飙”已经扭打到角落。李亨利仍在蠕动,他咬着阿炳的半截大腿,正艰难地往回爬行。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显得十分吃力,汗水在墓砖上留下一道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