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弦走到庙门口,举灯查看后说:把供桌底下的双盘递给我。我在供桌下发现一件古老的玉器,认出是用名贵的白玉霜制成的僧人法器,原来他指的是而非。接过玉磐后,他接了些嗅了嗅:这不是雨水,是山泉,但透着古怪。
哪里古怪?
水里有股异常的尸气。他摇头倒掉水,将玉磐递还:收好,这可是值钱的宝贝。
我提议:要不捐给国家?他瞥了我一眼,没有接话。
一直闭目养神的李亨利突然开口:若是泉水,必来自寒潭。无风起浪,要么外面有巨物在喷水,要么我们头顶有蹊跷。想到数百米高的崖顶和传说中的,我担忧道:该不会是胡子他们出事了?
李亨利猛地跳起来:快收拾东西!看他着急的样子,显然是在担心胡子的安危——虽然两人交情不深,但李亨利向来爱才。
收拾行装时,我发现刚才坐的石板露出被灰尘掩盖的字迹,擦拭后显出西归寺三字。牌匾从字处断裂,只剩半边。李亨利突然驻足沉思:西归寺...这名字似曾相识。
张弦若有所思:《水经注》记载圻山五水中有西归水,即五水蛮之一的倒水,正是我们故乡。这座西归寺,莫非与他有关?
李亨利仔细端详着寺庙的匾额,在强光照射下,他发现上面刻着一首不易察觉的小诗:道法于身不等闲,思量戒行彻心寒。千年铁树开花易,一入丰都出世难。
他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低声说道:果然是他。没想到他失踪这么久,竟然会在这里。可他来这儿做什么呢?
我听不明白他们的对话,想起学生时代老师的教导——不懂就要问。这个方法确实管用,李亨利解释道:是萨守坚,王善的师父。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迟疑片刻才反应过来:萨守坚不是北宋着名的道士吗?怎么变成和尚了?
李亨利耐心解释:萨真人不但是道士,还是道教四大天师之一,与张道陵齐名。晚年他研习佛法,想必是看到了佛家的精妙之处。当修行达到至高境界,就不会拘泥于外在形式了。留发为僧,剃发为道,在中国三教本就相互交融。只要根在华夏,终究离不开一个字。
他突然问我:你知道字的本义吗?
我摇摇头,不愿妄加猜测。他继续道:看字形就能明白几分,本义是蚕丝缠绕成团的样子,引申为长生之法。古蜀国四帝的长生术,源头就是第一代蜀帝蚕虫王的化茧长生法,也就是源自古天蚕。
古天蚕又称长生蛊,与现代的天蚕是近亲,却有天壤之别。萨守坚在此修建西归庙,很可能与此有关。他补充道。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认真地向我解释,一时有些不适应。这让我想起网上某些偏激言论,但那些话太过极端,我只在心里暗自警醒。
我用手指轻敲霜磐,发出清脆的声,余音袅袅。这是胡子教我的土办法,用来鉴别地下冥器的价值。
就在这时,整座庙宇突然震动起来。我们都被吓了一跳,以为建筑要坍塌。用手电检查后发现结构完好。我又试着敲击霜磐,两秒后同样的震颤再次传来,但奇怪的是建筑本身纹丝不动,只有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这是怎么回事?我疑惑地问道。
张弦若有所思:你们感觉到了吗?刚才似乎是空气在震动。
李亨利当机立断:出去看看。小郭,你拿着霜磐继续轻轻敲击。
我们收拾好行装离开西归寺,我再次敲响霜磐,脑海中顿时回荡起的耳鸣声,空气确实在随之震动。这件法器竟能与空气共振,产生如此震撼的效果。
我问同伴:不死骨不敢进入西归寺,会不会就是因为这霜磐?世上真有法器存在吗?
李亨利答道:可以这么理解。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就像有些声音人耳听不见,但某些生物却能感知。当声波、能量场或特殊物质达到一定强度时,就会产生压制效果。当然,实际情况远比这复杂得多。
他指向张弦的古剑:这就是个现成的例子。他的血、这把剑、青尸的幻术、广川王尸的执念分身,还有梅生伯的精神力量,都属于这类特殊存在。
我又敲了一下霜磐,空气再次震颤,的声波直冲脑门,震得耳膜生疼,连皮肤都能感受到瞬间的气压变化。
李亨利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看来我们找对方向了。小郭慢慢来,别太急,耳朵会受不了。
我突然有些害怕:要是一直敲会怎样?
李亨利冷笑:想都别想。持续敲击的话,我们不是脑溢血就是脑震荡,要么就是内脏共振大出血而死,这可不是开玩笑。
这时我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住,发出喀拉拉的碎裂声。张弦的灯光照过来,只见一具泛黄的骷髅,骨骼布满裂痕,连头骨都满是孔洞。
虽然见惯了尸骨,但这具骷髅的死状还是让我心头一颤。李亨利弯腰从骷髅手腕取下一颗血玛瑙念珠:果然是他!
萨守坚?我问道。
张弦点头:应该没错。能戴着血玛瑙念珠出现在这里的,除了他没别人。
李亨利却说:别急着下结论。如果是萨真人,应该还有驱邪金令,再找找。
很快,我在不远处发现一块古旧的铜牌,一面刻着双龙太极图,一面写着诛神辟邪,山川有灵。
李亨利接过铜牌,难掩兴奋:就是它!驱邪金令比摸金符更珍贵。萨真人当年只铸了四枚,今日我们能得其一,真是天大的机缘。
他激动之余又有些怅然,长叹一声,紧张地说道:当年我与萨守坚也算生死之交,世人皆传他葬于甘肃西和县,谁知他的金身竟在这蚩尤兵冢之中。只是没想到他死状如此凄惨,看这遗骨上诡异的伤痕,若继续留在此地,只怕凶险万分。
听完他的话,我只觉四周阴风阵阵,寒意逼人,显然是被吓得不轻,连忙敲击霜磐壮胆。
呼——
呼——
两道冲击波震得我头晕目眩,不敢再敲。李亨利解释道:这种低频音波能形成特殊冲击,不仅是空气挤压,还夹杂着声波震颤,像是空气柱共振产生的效果。
我问何为空气柱,他说就像洞箫、陶埙的发音原理。张弦突然指向湖心:你们看,那里是不是有朵绿色的花?
顺着他的灯光望去,雾气弥漫中什么也看不清。张弦说:我尚且看不真切,你们视力不及我,在这瘴气中更难发现。不如打颗照明弹?
李亨利立即发射 ** ,照亮了四五十米外的湖心。只见水面绽放着一朵翡翠般晶莹剔透的奇花,宛如碧玉雕琢。
那是玫瑰吗?我问道。
张弦摇头:当属蔷薇科,与月季、玫瑰同源。但蔷薇花期多在盛夏,如今才三月......
我附和道:确实蹊跷。方才我落水时,岸边尚且冰冷刺骨,何况这湖心深处?一株蔷薇绝无可能从湖底生长,光是花茎长度就违背常理。
李亨利提议:既知方位,不妨再敲霜磐一试。我虽不解仍照做,湖心竟传来呜咽般的回应,激起阵阵涟漪。
果然如此!李亨利断言。
张弦当即要脱衣下水探查,被我急忙拦住:湖水极寒且深不可测,危险难料。他将信将疑,用古剑凿下石块投入湖中,辨明水深后只得放弃。
李亨利冷笑道:世人道蔷薇象征永恒之爱,却不知它实为不凋的死亡之花。我猜此花乃萨守坚所置,欲借搜魂笛与霜磐的和鸣 ** 邪物。可惜他离寺未携法器,终遭毒手。
张弦踢着脚下碎骨:或许他只是觅食所致,看这些鱼骨。
方才你还想下水?李亨利讥讽道,可认得这利齿寒水鱼?乃是食肉凶物。
我大惊:这寒潭竟有鱼群?它们以何为食?总该有食物链吧。
李亨利微笑着说:食物链啊,因为水温极低,新陈代谢缓慢,它们的繁殖效率远超捕食需求,依靠同类相食维持种群。
我感到一阵不适,质疑道:这说不通。按照你的理论,鱼类数量会持续增长,最终超出寒潭的承载极限。
搜魂笛究竟是什么?见他无法解答,我转而问道。
李亨利瞥了我一眼:具体来历我也不甚了解。据传是萨真人收集的稀世珍宝,用万年不朽的灵骨制成,其音律能震慑魂魄,令鬼神退避。
他语气坚定:若我推测无误,那支蔷薇花就是传说中的搜魂笛。
突然,上方传来刺耳的声,显然聚集着大量不明生物。一团黑影迎面扑来,被迅速赶到的张弦凌空擒获。
我惊魂甫定,看清张弦手中的生物——一只形似鸟类却长着尖喙的巨型蝙蝠,已被当场捏毙。
李亨利神色骤变:这就是寒水鱼的天敌,鹗鼠!这种生物嗜血成性,快撤回西归寺!
此起彼伏的怪叫声中,我们却无法判断声源方位。浓重的瘴气中,又一群黑影俯冲而下。危急时刻,我急中生智连续敲击霜磐十余次,黑影惊慌四散,几只坠落身旁。
强烈的声波冲击令我头晕目眩,瞬间失去意识。
苏醒时,张弦正掐着我的人中:多亏你反应及时,但下次别这么拼命,这种敲击方式会危及性命。
询问昏迷时长,李亨利淡淡道:不足一分钟。
确认装备完好后,我挣扎起身:现在形势严峻,我们是进是退?
未及回答,一声震天兽吼打断了对话。张弦突然拽着我冲向声源:动静太大,惊动不死骨了!
在不足五米的能见度中,一具森然白骨赫然拦路。狂奔中的我险些撞上,被李亨利及时拽回。面对这超自然存在,我只觉手足无措,深知凡人之力难以抗衡。
张弦迅速抽出合金古剑,示意我们后退。我注意到他持剑的手在微微颤抖,显然没有把握取胜,只是凭借武器做最后的抵抗。
不死骨用空洞的眼眶注视着我们,微微张开的牙床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千年不灭的执念。我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份顽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