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不禁思索,这种特殊的情感在李亨利这样长生者的心中,又会激起怎样的波澜?他会珍视吗?会恐惧失去吗?甚至——他是否真的在乎?
我确信他并非麻木不仁,但永生者面对抉择时的苦乐悲欢,终究是我无法揣度的。漫长的时光赋予他们的,恐怕是远比欢乐更沉重的痛苦,比幸福更绵长的哀伤,因为长生即意味着永恒的孤独。
这些思绪如电光火石般掠过脑海,五十多米的盗洞尚未爬完,我便猛然惊醒,不敢再放任心神游荡。
现实总是如此残酷——每一场生死搏杀都逼得你无暇感伤。抱歉,多愁善感从来都是奢侈品。
局势正在转变,危机往往暗藏转机。要想继续前进,就必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毕竟盗墓者本就是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
我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得心头一颤:从何时起,我竟以亡命徒自居了?难道就在方才那瞬息之间?
张弦仍与那群似人非鬼的存在僵持着。为首的突然开口:我有条件。
那浑浊的口音必是刘武无疑——他的声线我还不至于这么快遗忘。确认这一点后,我暗自松了口气。
李亨利轻笑出声:有商量就好。但说无妨,只要不过分,我尽量满足。
刘武缓缓道:我与麾下将士,欲饮尔等鲜血为契。
呵...李亨利忽然笑得更深,借刀 ** 一箭双雕?倒真有我当年的风范。不过梁王殿下,您当真以为饮血能解长生之苦?他嘴角噙着讥诮,可惜我这身败血,只怕会让诸位死得更痛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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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1 生死对峙
刘武面无表情:这副躯壳,弃之何妨?
我心道不妙——这分明是铁了心要啖肉饮血!他嘴上说着不在乎,字里行间却全是执念。
若李亨利真被分食,我们几人岂能幸免?我当即厉声打断:自古谈判皆为求生,哪有索命为条件的道理?若执意如此,不如拼个玉石俱焚!
话刚说出口,我就暗自懊悔。李亨利正在周旋,我这话说得太冲动了。万一激怒对方,两边因我而冲突起来,岂不是弄巧成拙?可话已至此,若不打破僵局,局面更难收拾,实在是迫不得已。
我突然意识到,刘武身边明明有张弦这个长生人,却不取他的血肉求长生,反而费尽心思与李亨利谈条件,这其中必有蹊跷。想到这里,我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这个刘武确实可疑。起初他完全掌控了我们,却只要张弦做人质,放过了其他人。等我们下来后,他又提出更苛刻的条件——声称要喝长生人的血,却指名只要李亨利的血。
莫非李亨利的血与众不同?
刘武这般反复无常,欲擒故纵,究竟意欲何为?我越想越糊涂,思绪乱作一团,渐渐有些慌乱。
若他不知张弦是长生人,只认准李亨利,那就更奇怪了。以张弦先前的表现,他们理应看出他是长生人。也就是说,刘武明知张弦的身份,却执着于李亨利的血肉,甚至可能知晓休佑也是长生人却无动于衷。
同样都是长生人,为何偏要李亨利的血?这不合常理。
我猛然想到,若刘武的目标仅是李亨利的血肉,如此大费周章,必定是因为他深谙李亨利的性格——知道贸然行事,李亨利绝不会轻易妥协。
所以他故意设局,试探李亨利对张弦的重视程度。这一点,他应该很有把握。
虽然想通了这点,但在刘武面前不便明说。可有些话必须提醒,我悄悄拉了拉同伴,压低声音道:刘武已是风烛残年,不太可能与李老板有旧怨。那究竟是谁,对李老板如此了解?
众人一怔。李亨利却轻笑出声:大声说也无妨。若非顾及你们,我要脱身易如反掌,他们奈何不了我。
胡子苦笑:还能有谁?定是李维生教授。他把李老板摸透了,知道你绝不会抛下同伴。
东海调侃道:这坑货不坑队友?师傅您说笑呢吧?
不等胡子回答,李亨利便笑道:因为小佑是新成员,李维生安插的眼线又被清除,消息滞后。他只知道张弦是长生人,是我表弟,想用他要挟我,却不清楚小佑也是长生人。这下可好,我们队伍里有三个长生人了。
我再次下来,不为救人,只为看场好戏。他冷冷道,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但现在,我已经失去耐心了。
刘武沉默不语。尽管他那张脸已面目全非,仍能感受到他的不自在。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一时难以接受,不知李亨利是在故弄玄虚还是真有把握。我既不愿相信他在虚张声势,又暗自期盼他能掌控全局,内心充满矛盾。更不愿承认自己被他利用,整支队伍都沦为他的棋子,同时求生的本能也在强烈挣扎。
我忍不住质疑道:李教授怎么可能威胁到李老板?他已是风烛残年,与长生不死的李老板相比根本不在一个层面。我看他最多是有些未了的心愿,莫非李老板抓住了他什么把柄?
李亨利冷冷回应:你太天真了。他本就不该存活于世,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怀有如此深刻的仇恨。这种痛苦足以摧毁任何人,哪怕是最善良的人。
我一时语塞,或许是我阅历尚浅。过去在流水线上的单调生活,让我从未深入思考过这些问题。
别再做无谓的揣测了。李亨利露出落寞的笑容,经历过极端绝望的人,只需对视就能看透对方本质。这话既是对你说,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我并没有这种洞察力,因此对他的话似懂非懂。他总能轻易看穿我的心思,这让我感到不安。虽然我自认光明磊落,但这种被洞悉的感觉令人无所适从。
这时我突然想到张弦,他也曾经历过彻骨之痛。尽管表面云淡风轻,但他是否也具备这种识人能力?还是说他天性单纯?
正走神间,刘武突然阴阳怪气地开口:我向来不信邪说,即便是败血之说也要验证。谷芳,去试试看。
一个头顶白花的怪人应声而出,手持酒樽走向前。李亨利轻叹一声,主动接过酒樽割腕放血,递给谷芳时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仿佛在赞赏对方的赴死决心,又像是给予最后的怜悯。
谷芳仰头饮尽,片刻后突然浑身抽搐,面部青筋暴起又迅速萎缩,整个人如枯木般倒下。黑色血液从体内渗出,显然败血加速了他的死亡进程。
这一幕令我毛骨悚然。并非因为谷芳的壮烈牺牲,而是震惊于李亨利血液的致命毒性,简直堪比传说中的九头蛇毒液。众人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与他保持距离。
李亨利淡然笑道:何必自寻死路?现在你该明白了,梁王。我的败血对你毫无价值,若在此杀我,我有把握拉你们同归于尽。更何况......
他忽然语气转冷:我们这边有三个长生者,其余队员也都是倒斗高手,正好克制你们。你连半分胜算都没有。
刘武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败血症确实可怕,你没有 ** 本王。这一局是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人生短暂如白驹过隙,来去匆匆,终究什么都留不住。本王......实在不甘心。
见他这位大汉皇族沦落至此,我心中不禁泛起悲凉。再加上李亨利总让我感到不适,便劝道:梁王何必如此消沉?您可知后世之人皆以自称——虽然与如今的汉族概念不尽相同。您身为汉室重臣,曾立下赫赫战功,当年那份豪情壮志难道都消磨殆尽了?人生在世,终有一死,不如看开些。
刘武突然怔住:你说什么?
我心头一紧,生怕触怒了他。却听他追问道:朝代更替如走马灯般轮转,我大汉竟有这般地位?
原来他是为此震惊,我暗自松了口气。这位久经沙场的王爷,一个眼神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胡子接过话茬:自然。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历代王朝多因衰弱而亡,唯独汉朝在强盛时落幕。无论是文治武功还是民族融合,大汉的辉煌都空前绝后,即便盛唐也难及其开拓气魄。自汉以降,中原百姓皆以汉人自居。
刘武闻言愧叹:惭愧啊!大汉如此伟业,本该万世景仰。我身为汉室栋梁,曾有机会问鼎九五,却险些为私欲祸害苍生,实在不肖!原来大汉从未真正消亡......
我点头附和:正是。连向来不服周天子的楚人,最终都臣服于汉。唯有汉唐真正做到四夷来朝,真正实现天下一统。
刘武神色黯然:多谢诸位告知。我这残躯苟活至今已是笑话,实在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有些事......是时候说出来了。
我心念电转——莫非他要揭露幕后 ** ?真是李维生教授?偷瞄李亨利时,只见他面色如古井无波,宛如戏台上的正派书生,根本看不出端倪。
那张脸上透着恢弘气度,既像胸襟坦荡,又似深不可测。说是正气凛然也行,说是老谋深算也罢,总之难以揣测。
若真牵扯到李维生,不知他此刻作何感想?又会如何应对?
502我是受人指使。
众人目光聚焦在裹满绷带的刘武身上。他缓缓开口:当年被人从黑暗中惊醒,有人盗掘陵寝,剥去金缕玉衣。此后我一直浑浑噩噩,虽能感知周遭却无法苏醒。直到五十年前,有人助我彻底醒来,否则恐怕会永远沉睡下去,最终化为枯骨。
刘武意味深长地瞥向李亨利,开口道:“那人自称李维生,是这位先生的复制体。你们本该是同一个人——哦不,他是复制品,而你才是真正的长生者,李维生。”
李亨利坦然承认:“没错,我现在叫李亨利。”
尽管早已知晓此事,但他如此直白的回答仍令我心头一震。他提及盗掘玉衣之事,显然指向休佑所为。此刻不便插话,我只得暗自为休佑担忧,静观二人交锋。
刘武评点道:“‘元亨利贞’寓意虽佳,却暗藏无始无终之相,既无开元之兆,亦无贞吉之终,实非吉兆。如今的李维生已是知名教授,诸位应当知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