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龙城，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晨曦中。
对于蚀窟内的婷婷而言，这不过是又一个可以赖在周泽身边看他操控能量纹路，或者听渊寂讲那些光怪陆离的古老故事的日子。
陈薇收拾着碗筷，看着坐在能量节点旁，小脚丫一晃一晃的婷婷，柔声道：“婷婷，今天天气好，妈妈带你去城里买几件新衣服吧？你长得快，去年的袖子都有些短了。”
婷婷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有些犹豫地看向周泽。
周泽指尖缠绕着一缕银黑交错的能量，正凝成一个复杂而短暂的几何结构，闻言头也未抬，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默许。
墙内，渊寂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带着点不满：“去什么城里？人多眼杂。小丫头缺什么，让那些镇异司的人送来便是。本尊瞧他们最近送来的物资，成色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这倒是实话。
自噩梦沼泽一役后，镇异司对蚀窟的物资供给规格明显提升，态度也愈发谨慎，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总闷在这里也不好，”陈薇耐心解释，“孩子需要见见外面的世界，接触普通人是怎么生活的。”
“普通人有什么好见的……”渊寂嘟囔着，但墙上的纹路波动了一下，终究没再反对。
一道微不可查的黑色流光悄无声息地附着在婷婷的衣角，如同一个沉默的护卫。
龙城市中心，虽不及灾变前繁华，却也恢复了基本的秩序。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匆匆，只是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淡淡的能量监测器的嗡鸣，以及远处十字长城屏障传来的、几乎成为背景音的微弱能量波动。
陈薇牵着婷婷的手，走在熙攘的人群里。
婷婷好奇地东张西望，对一切都感到新鲜。
糖画摊子、卖旧书的铺子、甚至路边维修能量线路的工人，都能吸引她的目光。
在一家童装店里，婷婷试穿一件鹅黄色的外套时，店门被推开，几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爸，我就说那家店的模型枪是旧款的，你偏不信！”
是张浩。
他正拉着一个穿着镇异司后勤部门制服的中年男人的手，语气带着抱怨。他身后还跟着王小明和另外两个班上的男孩。
中年男人无奈道：“好好好，等下再去别家看看。先给你妈买件衣服。”
张浩一转头，正好看见从试衣间出来的婷婷和陈薇，他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又扬起下巴，故意提高了音量：“哟，周婷婷？你也来买东西啊？”
王小明和另外两个男孩也看了过来，目光在婷婷和她身上那件明显是店里平价区的外套上扫过。
陈薇微微蹙眉，将婷婷往身边揽了揽，对张浩父亲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张浩父亲显然也认出了陈薇——龙城司对蚀窟关联人员的档案是最高保密级别，但他这个层级多少知道一些风声，知道这对母女背景不简单，但具体如何不简单，却不是他能了解的。
他脸上立刻堆起客套而谨慎的笑容：“是陈女士啊，真巧，带孩子买衣服？”
“嗯。”陈薇不欲多言。
张浩却似乎想在同伴面前找回场子，继续说道：“周婷婷，周末在家修炼了吗？灵力课内容挺难的，我爸爸给我请了家教老师专门辅导呢。你要是跟不上，可以问我，虽然我可能没太多空。”
他这话看似好意，实则充满了炫耀和居高临下。
婷婷抬起头，看着张浩，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说：“谢谢，不用了。” 那眼神清澈见底，没有张浩预想中的窘迫、羡慕或者生气，平静得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陈薇摸了摸婷婷的头，对张浩父亲淡淡道：“我们先走了。” 付完款，便牵着婷婷离开了店铺。
走出店门，婷婷仰头问：“妈妈，张浩为什么总是想让我觉得他很厉害？”
陈薇笑了笑：“有些人啊，需要让别人觉得自己厉害，他自己心里才会觉得踏实。婷婷不用在意。”
“哦。”婷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很快就把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被路边一只打盹的橘猫吸引了注意力。
而在童装店里，张浩父亲看着母女俩离去的背影，眉头微皱，低声对儿子说：“小浩，以后在学校，对那个周婷婷同学……客气点。”
张浩不服气：“为什么？她不就是个c+……”
“没有为什么！”父亲语气严肃地打断他，“听我的就行。”
张浩瘪瘪嘴，没再说话，但心里的不服气却更重了。
与此同时，龙城司，岳昆仑的办公室。
墨衡将一份报告放在桌上：“司长，这是本周对蚀窟外围的能量监测记录，一切平稳，未有异常能量溢出。另外，根据‘启明学院’方面反馈，周婷婷在校表现……普通，灵力测试感气境一层，潜能c+，实战课表现尚可，但疑似运气成分较大。”
岳昆仑看着报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普通？c+？” 他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一个被两位至少是灭相亲自教导的孩子，测出来是c+……这本身就是最不普通的地方。”
墨衡点头：“我们也这样认为。她似乎在刻意隐藏。需要向学院方面施加压力，或者给予特殊关注吗？”
“绝对不要。”岳昆仑斩钉截铁，“保持现状，一切如常。他们希望那孩子过一个‘普通’的童年，那我们就给她‘普通’。任何额外的关注，都可能打破目前的平衡，那才是最大的危险。”
他顿了顿，补充道：“通知下去，对周婷婷的一切信息，列为三级加密。非必要人员，不得调阅。尤其是她的真实住址和家庭关系，绝不能泄露。”
“明白。”
岳昆仑走到窗边，望向蚀窟的方向。
阳光下的龙城看似平静，但他很清楚，这份平静之下，潜藏着怎样的暗流。
那个看似普通的c+小女孩，或许是连接蚀窟与人类世界最脆弱，也最坚韧的一根线。
处理得好，相安无事；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