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寒冷,此刻仿佛也被灼热的炮火点燃。十二点整,当林骁率领的尖刀小队在日军物资堆放点内悄然占据有利位置的同时,宁化镇外围,死神已然挥下了它的镰刀。
“放!”
随着前线观察所一声令下,集结在预设阵地的二十多门火炮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迫击炮弹划出高弹道,带着尖锐的嘶鸣;九二式步兵炮和那两门37毫米战防炮则以更平直的弹道,将死亡狠狠砸向目标。
炮弹如同冰雹般密集地落在宁化镇单薄的土围墙以及围墙内日军临时构筑的阵地、驻扎的院落上。
“轰隆隆——!”
地动山摇的爆炸声连成一片,几乎要将人的耳膜震裂。一团团巨大的火球在黑夜中不断绽放,映照得天空忽明忽暗。泥土、碎砖、木屑混合着积雪被高高抛起,又如同暴雨般砸落。
宁化镇那本就年久失修的土围墙,在如此猛烈而集中的炮火蹂躏下,不堪重负。东面、南面、西面、北面,多处墙段在剧烈的爆炸中剧烈摇晃,随后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的巨人,轰然坍塌,露出了巨大的缺口。
围墙上的日军哨兵和机枪工事,连同碎砖烂泥一起,瞬间被吞噬、湮灭。
炮火开始延伸,但依旧死死压制着镇内日军可能集结的区域。就在炮火稍稍稀疏、向镇中心延伸的刹那,嘹亮而激昂的冲锋号声,如同撕裂黑夜的闪电,从宁化镇的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冲啊!”
“杀小鬼子!”
“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震天的喊杀声如同海啸般从镇外涌来!新一旅二团、四团的数千名战士,如同决堤的洪流,从被炮火撕开的缺口,以及被炸塌的围墙处,汹涌澎湃地冲入了宁化镇!
东面, 二团一营在营长周大眼的指挥下,如同猛虎下山,首当其冲!周大眼虽然在那场全歼渡边联队的恶战中失去了左臂,空荡荡的袖管在寒风中飘荡,但他右手中那支二十响驳壳枪却稳如磐石。
他独臂擎枪,身先士卒,冲在全营的最前面,嘶哑的吼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一营的!跟老子冲!别恋战,直插镇中心!碰到硬骨头就用集束手榴弹给老子敲掉!”
“营长!注意安全!”警卫员焦急地想拉住他。
“安全个屁!老子少条胳膊照样杀鬼子!”周大眼眼睛瞪得溜圆,驳壳枪“啪啪啪”几个精准的点射,将一个刚从瓦砾堆里爬出来、试图组织抵抗的日军军曹撂倒。战士们见营长如此悍勇,士气大振,如同旋风般沿着街道向纵深猛插。
机枪手端着歪把子机枪边冲边扫射,步枪手们挺着刺刀,遇到依托断墙残垣顽抗的日军,便是劈头盖脸的手榴弹砸过去,接着便是白刃突刺。周大眼的驳壳枪声如同进攻的鼓点,枪响之处,总有日军倒下,他就像一柄锋利的尖刀,硬生生在日军的混乱防线上撕开了一条血路。
南面, 二团二营在营长周保义的率领下,攻势同样凌厉。周保义战术灵活,指挥部队以班排为单位,交替掩护,逐屋清剿。他们利用炮火造成的废墟和硝烟作为掩护,机枪火力压制,爆破手抵近炸毁日军依托的坚固房屋,进攻有条不紊,却又迅捷无比。
南门的日军一个小队试图依托几间较为完整的房屋建立防线,很快就被二营的精准火力点和迂回包抄打得伤亡惨重,残敌向镇内溃退。
西面与北面, 是四团的主攻方向。负责西门进攻的四团一营营长李长顺,和负责北门进攻的二营营长王老二,这两位昔日的伪军营长,此刻脸上早已没有了往日的迷茫与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作为一名中国军人保家卫国的决绝和激战正酣的亢奋。
李长顺挥舞着缴获的日军指挥刀,虽然刀法不算精湛,但气势十足,他高声怒吼:“弟兄们!咱们以前走错了路,现在跟着旅长打鬼子,让乡亲们看看,咱们的血性!冲啊!”
他身边的战士们,大多也是反正过来的弟兄,闻言更是热血上涌,嗷嗷叫着向前猛冲。他们的战术或许不如二团老兵那般纯熟,但那股子拼命的狠劲和洗刷耻辱的决心,却弥补了许多。机枪子弹泼水般扫向日军,手榴弹像不要钱似的往日军藏身的地方扔。
王老二则端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亲自担任火力突击手,他块头大,力气足,机枪在他手里打得又稳又准。“狗日的小鬼子!爷爷来了!”
他一边扫射一边大骂,弹壳欢快地蹦出。上一次全歼山口联队后,他带着战利品回了一趟家,村里的乡亲们不再是用鄙夷的眼神看他,而是竖起了大拇指,称他是“打鬼子的好汉”!他的老母亲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说儿子终于给她长脸了。
这份荣誉感和亲人的认可,化作了此刻无穷的战斗力量。四团的两个营如同两把铁锤,狠狠砸在西、北两面的日军头上,攻势迅猛,日军节节败退。
镇内,关东军松下大队及辎重部队,遭遇了灭顶之灾。先是指挥中枢被尖刀大队无声端掉,大队长松下少佐、井边少佐毙命,电台被毁,各中队、小队瞬间失去了统一的大脑和相互联系的纽带。紧接着,长达近二十分钟的猛烈炮火覆盖,又将他们炸得晕头转向,死伤惨重,建制被打乱。
炮击停止后,还没等残存的日军各级军官(主要是中队长和小队长)完全收拢部队、组织起有效防御,八路军四个营的主力已经从四个方向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
失去了最高指挥官,无法得知整体战况,各中队只能各自为战。
虽然关东军士兵单兵素质较高,中下层军官在最初的混乱后也竭力试图稳住阵脚,指挥士兵依托街道、房屋进行抵抗,但在新一旅绝对优势兵力的穿插分割和猛打猛冲下,他们的抵抗显得支离破碎,顾此失彼。
特别是二团一营在独臂营长周大眼的带领下,根本不与沿途小股日军过多纠缠,认准镇中心方向,一个劲地往里猛插。
这种不讲道理的战术,如同一根楔子打进了日军的防御体系,使其原本就混乱的部署更加支离破碎。日军往往刚组织起一道防线,侧翼或者背后就出现了八路军的身影,顿时陷入包围,士气濒临崩溃。
就在镇内混战正酣之际,尖刀大队剩余的约一百七十名精英,在炮火延伸后,也随着主攻部队冲入了镇内。他们的目标明确——直插镇中心的物资堆放点,与先期潜入的林骁队长汇合,确保物资万无一失。
这些尖刀队员如同手术刀般精准,避开正面交战区域,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敏捷的身手,快速向核心区域渗透。
而此时,物资堆放点内,战斗已然打响!
听到四面八方越来越近的枪声、喊杀声和爆炸声,林骁知道总攻部队已经突入镇内。他眼中精光一闪,对分散占据着沙袋工事、矮墙、甚至爬上了油罐车顶的张顺、魏大勇、赵老四、二柱子等骨干打出了攻击的手势!
“打!”林骁一声暴喝,手中的驳壳枪率先对着身旁不远处一个正在指挥士兵调整机枪射向的日军军曹扣动了扳机!
“啪!啪!”军曹应声倒地。
这一声枪响如同信号!
刹那间,物资点内枪声大作!原本被认为是“友军”增援的林骁小队三十名骨干,瞬间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张顺占据着入口处一挺重机枪位,调转枪口,对着挤在工事内、背对着他们的日军士兵猛地扣动了扳机!“哒哒哒哒——!”炙热的子弹风暴如同死神的鞭子,瞬间抽倒了一大片日军。
魏大勇(和尚)力大无穷,直接将一颗拧开盖的手榴弹像扔石头一样,精准地扔进了一群试图集结反击的日军人群中!“轰!”的一声巨响,残肢断臂飞起。
赵老四和二柱子则如同幽灵,在物资堆的阴影中穿梭,手中的机枪短点射极其致命,专门瞄准日军的军官和机枪手。
这来自内部的突然打击,彻底将守卫物资的日军加强中队打懵了!他们根本想不到,身边这些穿着同样军服、刚刚还一起戒备的“同伴”,会突然对自己下死手!而且攻击是如此迅猛、精准、狠辣!
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日军守卫中队损失惨重!入口工事被突破,核心区域的士兵在来自四面八方的精准射击和手榴弹轰炸下非死即伤,伤亡瞬间超过百人,整个防御体系濒临崩溃。
残余的日军在中队长声嘶力竭的吼叫下,勉强聚集起几十人,试图依托几个坚固的院落和物资箱堆进行最后的抵抗。那名日军中队长挥舞着军刀,面目狰狞,试图组织一次反冲锋,夺回入口控制权。
然而,他刚刚露出半个身子,喊出一个“突撃——”的音节……
“砰!”
一声清脆而独特的枪声,从远处一处较高的残破屋顶响起。
子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钻入了日军中队长的眉心!他的吼叫声戛然而止,军刀“当啷”落地,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是王喜奎!尖刀大队狙击连连长,他带着狙击连的精英们,刚刚渗透到物资点外围,恰好看到了这一幕。王喜奎甚至没有特意瞄准,几乎是本能地抬枪、击发,一枪毙敌!神乎其技!
中队长的暴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残余日军的抵抗意志彻底崩溃。
“杀啊!”
就在这时,尖刀大队主力一百七十多名精英,如同神兵天降,从多个方向冲入了物资点。他们与内部的林骁小队里应外合,对残余日军形成了压倒性的围攻。刺刀见红,枪声密集,负隅顽抗的日军士兵迅速被清除。
战斗很快结束。物资堆放点彻底被新一旅控制,珍贵的药品箱、油桶、弹药堆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
林骁与王喜奎、王根生、张攀等骨干汇合,来不及寒暄,立刻指挥尖刀队员们就地构筑防线,严防镇内溃散的日军狗急跳墙反扑物资点,同时派出小组向外接应主攻部队。
镇内的枪声、爆炸声和喊杀声逐渐由密集转向稀疏,但零星的战斗仍在继续。二团、四团的战士们正在逐屋清剿残敌。
宁化镇,这座晋中平原上的小镇,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彻底变成了侵略者的坟场。李云龙精心策划的这场闪电般的歼灭战,眼看就要大获全胜。
而缴获的这批庞大物资,必将为虎头山根据地和新一旅的未来发展,注入一股强大的力量。胜利的曙光,已然照亮了血腥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