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斯背靠粗糙的青铜树干,破碎的躯壳下传来钻心刺痛。腐殖土的寒意透过裂痕渗入,冰冷彻骨。
他望向泥泞中那头暗红巨兽,目光落在它翼根那块突兀的暗金属补丁上。绝望如林间湿气,一点点浸透骨髓。
失败了。彻头彻尾。
亵渎的尝试只换来混乱意志的湮灭和一块丑陋的金属伤疤。星脉之泪的坐标线索,似乎已随能量风暴彻底消散。
暗爪在泥浆中微微起伏,混沌意志被剧痛与愤怒淹没,只剩沉重的喘息。
森林死寂。巨蕨在微风中摇曳,藤蔓滴落翠绿液滴,发出单调声响。永恒黄昏的翠雾流淌着,既带浓郁生机,也掩着地下尸骸的腐朽。
薇翠丝带走了种子。她的计划或已启动,腐心主力可能正被诱饵引向远方陷阱。
而他们被遗弃在这座巨墓中,守着残躯与熄灭的希望,等待最终腐朽。
卡拉斯缓缓闭眼。灵魂裂痕深处,那种子被剥离后的空洞感无比清晰。深沉的疲惫攫住了他,超越肉体伤痛。
或许…该放弃了。挣扎至今,流血牺牲,不过是从一个绝望深渊跌入更深的“真相”坟墓。
他摊开混沌之爪,掌心空空。那枚承载太多的尘隐之鳞,连同可能的最后线索,都已化作暗爪翼根上冰冷的金属板。
金属板……
他无意识扫过那块覆盖伤口的暗银补丁。形状扭曲,边缘如被巨力撕裂后强行焊在暗红鳞甲上,表面布满熔岩冷却般的沟壑,只有极微弱的幽蓝暗红光痕在深处流动,如濒死余烬。
毫无价值。一块失败的亵渎残骸。
他移开视线,准备接受这最终寂静。
嗡……
一声极轻微却清晰的震颤,毫无征兆在他灵魂裂痕深处荡开!
非来自外界!源自他自身裂痕!那种子被剥离后的空洞区域!
卡拉斯猛睁眼!冰冷瞳孔骤缩!
怎么回事?
意志立刻沉入裂痕。剧痛依旧,空虚依旧。但就在那片代表空洞的、冰冷的虚无坐标点上,一点极微弱却清晰的银灰光芒,如黑暗中点燃的冰冷星辰,蓦然亮起!
这光芒…这感觉…
卡拉斯心跳骤加速!冰冷指节死死扣进身下腐殖土!
这光芒质感,这冰冷秩序波动…与尘隐之鳞最后闪烁的银灰微光…与能量漩涡中心短暂存在的新生意念波动…如出一辙!
它没消失!竟烙印在了他灵魂裂痕的空洞坐标点上?!
嗡……嗡……
银灰光芒持续微弱搏动。每次搏动,都传递出一股冰冷清晰的意念,非语言,而是……一串纯粹由能量轨迹构成、散发星辉的空间坐标信息!与他之前在暗爪意识风暴中心感应到的、尘隐最后传递的坐标印记完全一致!
星脉之泪真正碎片的坐标!
它一直都在!非烙印在暗爪意识,而是…烙印在他自己灵魂裂痕深处,那个因种子被剥离而产生的、代表失去的坐标点上!
那新生意志,在它被暗爪混沌洪流彻底湮灭前的最后一瞬,竟将这最关键记忆——这串坐标——以最后力量,如抛出的漂流瓶,精准投送回它诞生的源头——卡拉斯灵魂中那代表空洞的坐标点!
冰冷意志死死盯住裂痕深处搏动的银灰星辰。坐标信息清晰无比,冰冷铭刻。
狂喜如电流冲散绝望寒冰!找到了!真的找到了!尘隐最后的指引未断!
“呃……吼……”
泥泞中传来暗爪压抑的痛苦低吼。
卡拉斯猛抬头!
只见暗爪翼根处,那块死寂的暗银金属板,表面沟壑深处极微弱的幽蓝暗红光痕,此刻竟随卡拉斯灵魂裂痕中坐标印记的搏动,同步地、极微弱地闪烁起来!如在遥远呼应!
更让卡拉斯心头一紧的是,随金属板的微弱闪烁,暗爪覆盖暗红鳞甲的庞大身躯猛抽搐!
它混沌意志似被这源自伤口的、突如其来的异物波动再次刺痛激怒!喉间滚动起充满威胁的低吼,巨颅艰难抬起,布满血丝的龙睛扫过翼根金属板,又扫向卡拉斯方向,充满痛苦暴戾与一丝被惊扰的警惕!
不好!坐标印记的共鸣刺激了金属板和暗爪伤口!它随时可能再陷狂暴!
必须立刻行动!在暗爪彻底失控前,在薇翠丝诱饵计划完全展开前,找到坐标指向的位置!
卡拉斯强忍躯体剧痛与灵魂震荡,猛站起身。
冰冷视线扫过嵌入远处巨树、依旧死寂的魔龙残骸。
淡金火种气息微弱难察,荆棘要塞残骸如真正死物。唤醒它?来不及了,也无力量了。
只能靠自己…和这头随时爆炸的混沌龙。
他深吸气,腐殖土冰冷气息灌入胸腔。混沌之爪抬起,非指向暗爪,而是指向森林深处某个方向——坐标印记指引的方向!
“暗爪!”卡拉斯声音嘶哑,却带不容置疑的冰冷穿透力,狠刺入暗爪混乱痛苦的意识,“想结束这痛苦吗?想撕碎那些让你流血的东西吗?跟我走!答案和毁灭…都在那边!”
无解释坐标,未提星脉之泪。此刻的暗爪只听得懂痛苦与毁灭。卡拉斯的话语如一把冰冷钥匙,精准插入它被剧痛愤怒支配的混沌意志。
暗爪布满血丝的龙睛死盯卡拉斯指向森林深处的手指,又低头看翼根那块随灵魂坐标共鸣而微闪、带来持续刺痛的金属板。
剧痛、愤怒、对锚点的本能依恋、对结束痛苦和撕碎敌人的毁灭渴望……在它混乱意志中激烈冲撞。
“吼……!”最终,一声充满痛苦暴戾的低吼从喉间滚出。
它庞大身躯在泥泞中剧烈挣动,覆盖暗红鳞甲的左爪深插腐殖层,支撑身体,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翼根金属板随动作闪烁更急促,如在无声抗议。
它站起来了!虽每一步都伴随沉重喘息和翼根金属板闪烁带来的抽搐,但它站起来了!混沌意志暂被寻找痛苦源头并毁灭之的简单指令支配,锁定了卡拉斯指引的方向!
卡拉斯不再犹豫,转身,拖伤痕累累的星辉之躯,率先迈入浓密流淌翠雾的森林深处。
身后,暗爪沉重的脚步声与压抑的痛苦低吼,如跛行巨兽,紧紧跟随。
一人一龙,两个伤痕累累的存在,带着灵魂深处冰冷的坐标烙印和翼根上闪烁的亵渎金属板,一头扎进这座建在神树尸骸上的、巨大未知的死亡森林。
坐标光点在前方灵魂深处冰冷搏动指引,而身后那株嵌入魔龙残骸的青铜巨树深处,一点微弱的淡金光芒,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极其缓慢地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