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下的通道比想象中更深,也更崎岖。众人沿着粗糙冰冷的石壁艰难下行,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将一切吞噬,只有暗爪利爪上那簇幽绿星火提供着有限的光明,将众人紧张而疲惫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空气中那股古老尘封的气息愈发浓郁,还夹杂着一种极细微的、仿佛能冻结思维的寒意。四周寂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和脚踩在碎石上的轻微摩擦声。
“这鬼地方到底有多深?”独眼船长低声嘟囔,一边小心地搀扶着吕桑德,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总觉得黑暗中有无数眼睛在盯着他们。
“保持警惕。”吕桑德声音虚弱,但银眸依旧努力地观察着周围,“能避开执法官的感知,此地绝不简单。那股寒意…让我很不舒服。”
卡拉斯被暗爪小心地护在身侧,他大部分重量都依靠在暗爪坚实的战躯上,小脸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格外专注。他正在全力运转架构师真印,试图修复那细微的裂痕,同时感知着周围环境的每一丝变化。那股寒意让他感到莫名的心悸,与龙岛地底熵变的冰冷有些相似,却又更加…古老和死寂。
突然,暗爪停下了脚步,熔金色的瞳孔猛地收缩,低吼道:“前面有东西!”
众人立刻紧张起来,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前方通道的拐角处,冰冷的石壁上,竟然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幽绿色光芒!
那光芒…与暗爪的星火同源!
“是…星尘的力量?”汐雅惊讶道。
暗爪率先小心地靠近,众人紧随其后。拐过弯,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前方一段约十米长的通道,两侧的石壁不再是粗糙的原始状态,而是布满了无数深刻而凌乱的刻痕!
这些刻痕并非之前见到的那种指引方向的随意划痕,而是充满了某种激烈的、挣扎的意味。它们纵横交错,深深嵌入石壁,而在这些刻痕的深处,正有丝丝缕缕的幽绿色星火在顽强地闪烁着、燃烧着!
这些星火似乎已经存在了极其漫长的岁月,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但它们依旧在持续地、艰难地抵抗着什么。
而在这些燃烧着星火的刻痕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微弱苍白寒气的冰晶!这冰晶正不断地试图向内侵蚀,冻结那些幽绿的星火,而星火则在不断燃烧、融化冰晶,两者形成了一种极其脆弱的、僵持了不知多少年的平衡!
正是这股对抗,散发出了那令人心悸的寒意和微弱的能量波动。
“这是…”吕桑德挣脱搀扶,踉跄着上前,手指颤抖着虚抚过那些刻痕,感受着其中残留的、哪怕历经无尽岁月也未曾完全磨灭的意志碎片,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撼的神色,“…古老的战斗痕迹?!是星尘之力在与某种极寒力量对抗?!”
卡拉斯的心猛地一跳!他脑海中瞬间闪过龙岛地底那恐怖的熵变冰晶!这里的寒气虽然感觉更加古老,但其那种冻结一切、湮灭生机的本质,何其相似!
难道这种可怕的冰晶,并非龙岛独有,而是在更久远的时代、更广阔的范围内都存在?!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那些幽绿的星火刻痕!
暗爪也感受到了同源的力量,他伸出利爪,小心翼翼地靠近一缕正在微弱燃烧的星火。
就在他的利爪即将触碰到那星火的瞬间——
嗡!
那缕原本微弱的星火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猛地炽亮了一瞬!紧接着,周围石壁上所有残存的星火刻痕都仿佛被唤醒了一般,齐齐发出了共鸣般的微弱光芒!
一段极其模糊、断断续续、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的意念碎片,伴随着星火的闪烁,艰难地传递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意识之中:
“…坚守…防线…”
“…不能退…身后即是…”
“…以我之血…燃此星火…封绝寒潮…”
“…后来者…谨记…刻痕…存续…”
那意念中充满了悲壮、决绝、以及一种永不磨灭的守护意志!
与此同时,卡拉斯胸口的幽绿星火疤痕也猛地灼热起来,与墙壁上的星火刻痕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段被他深埋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是在龙岛,在他最初融合星辉之龙力量、对抗熵变冰晶最艰难的时刻,薇翠丝曾引导他感知地脉,在那似幻似真的状态下,他仿佛触摸到了一条银色的长河,并听到了一句如同预言般的话语:
“时间之河奔涌不返,唯刻痕承载星火不灭。”
当时他并不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直到此刻!
直到亲眼看到这不知存在于多少岁月之前、由未知先辈以自身星火本源刻印于石壁、至今仍在顽强对抗冰寒的痕迹!
刻痕承载星火不灭!
原来这句话,并非虚指!它是一种真实的、跨越时空的传承!一种对抗冰冷与绝望的象征!
眼前的这些刻痕,就是证明!它们或许已经无法完全阻挡那恐怖的冰寒,但它们承载的星火,它们代表的坚守意志,从未真正熄灭!
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敬意涌上卡拉斯心头。他仿佛看到了在无数年前,也曾有像他一样,或许身负星尘之力,或许只是怀揣守护之心的人,在这条黑暗的通道里,面对着同样甚至更可怕的冰冷威胁,死战不退,最终以自身为代价,留下了这永不磨灭的星火刻痕!
吕桑德显然也感知到了那意念碎片,他身体剧震,望着那布满战痕的石壁,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悲悯:“…原来如此…古老的守护者…他们早已在此战斗过…对抗着同样的…或者说类似的…”
他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观测者、熵变冰晶、还有这里古老的极寒力量…这些看似不同的威胁,其内核或许存在着某种可怕的关联!
而他们,正在重走一条古老而残酷的征途!
暗爪熔金色的龙瞳凝视着那些闪烁的星火,他体内的星尘之力不由自主地沸腾起来,那是同源力量之间的共鸣,是对那股不屈意志的天然回应。他低吼一声,利爪上的幽绿星火变得前所未有的炽盛。
他缓缓将燃烧着星火的利爪,按向那布满刻痕的石壁。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
他是要以自身的力量,去声援、去加固那跨越了万古的星火防线!
“暗爪!”卡拉斯想要阻止,担心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但已经晚了。
当暗爪那充满生机的、强大的星火之力接触到墙壁上那些微弱残火的瞬间——
轰!
仿佛一点火星落入了滚油!
墙壁上所有残存的星火刻痕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它们疯狂地吸收着暗爪传递而来的力量,原本微弱的光焰猛地蹿升,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和炽热!
滋滋滋——!
那覆盖在刻痕表面的苍白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汽化!顽固对抗了不知多少年的寒潮,在这一刻被这股新鲜而强大的生力军强行逼退!
幽绿的星火如同复活的火龙,沿着古老的刻痕急速蔓延、燃烧,瞬间将整段通道映照得如同白昼!那悲壮而坚韧的守护意志变得清晰可感,仿佛那些古老的守护者跨越时空,与他们站在了一起!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爆发似乎也惊动了什么。
通道更深处,那股原本只是细微弥漫的恐怖寒意,陡然加剧!如同沉眠的巨兽被惊醒,更加冰冷、更加死寂、更加充满恶意的气息,如同潮水般从黑暗的尽头汹涌而来!
墙壁上刚刚才炽盛起来的星火刻痕,立刻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光芒开始明灭不定,仿佛在抵挡着一波无形的、更加可怕的寒潮冲击!
“不好!”吕桑德脸色大变,“我们惊动了更深层的的东西!”
暗爪也感受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远超之前的恐怖寒意,熔金色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全身鳞片都不由自主地炸起!
卡拉斯强忍着真印的刺痛,猛地将空间感知向寒意袭来的方向延伸而去。
在通道尽头那无边的黑暗深处,他“看”到了——无数更加厚重、更加狰狞的苍白冰晶,正如同活物般蠕动着、增殖着,沿着通道壁,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铺天盖地地蔓延而来!
而在那冰晶的核心,似乎蕴含着某种更加黑暗、更加冰冷的意志!
它们的速度极快!
“后退!快后退!”卡拉斯失声喊道。
但他们的后方,是那条已经封闭的死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石子落地的声音,从他们侧面的石壁传来。
只见那布满星火刻痕、正在与新一轮寒潮激烈对抗的石壁某处,一块原本毫不起眼的石头,突然向内凹陷了进去,随即无声地向侧面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黝黝的洞口。
一股与周围寒意截然不同的、温润平和的气息,从洞口中悄然弥漫而出。
与此同时,一个平静的、似乎带着一丝无奈的年轻男声,轻轻地从洞内传来:
“动静闹得有点大啊…几位,不想变成冰雕的话,先进来避一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