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向下延伸,空气中的寒意并未因短暂歇息而减弱,反而愈发沉滞,如同无形的冰水,浸透骨髓。脚步声在死寂中回响,显得格外清晰,又迅速被厚重的黑暗吞没。
卡拉斯走在队伍中间,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却已平稳。架构师真印的裂痕缓慢弥合,如同冬日冻土下细微的生机,过程缓慢而确定。
外部感官向内收敛,大部分心神沉入真印的修复与对外界能量流动的冷静分析。坦禹的话语,“星火”与“旧”,在意识中清晰回响,未被情绪裹挟,只是作为待验证的数据。
前方通道骤然收窄,尽头并非继续向下的路径,而是一面巨大的、光滑如镜的黑色石壁,挡住了所有去路。石壁材质与外界殿堂相似,却更加致密冰冷,表面没有任何刻痕或缝隙,浑然一体。
暗爪利爪上的星火靠近,光芒照射其上,竟无多少反射,仿佛被石壁本身吸收。他挥爪试探性划过,火星迸溅,石壁表面只留下几乎看不见的浅白划痕,瞬息即逝。
“死路?”独眼船长皱眉,语气中带着疲惫的烦躁。
吕桑德强撑着上前,银眸仔细扫过石壁每一寸,缓缓摇头:“不像。执法官不会无缘无故守着一面绝壁。必有通道。”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石壁正中央。那里有一处极不显眼的区域,约巴掌大小,颜色比周围石壁略显深沉,微微内凹,表面光滑异常,触手冰凉刺骨。
“某种…锁钥机关?”汐雅推测道,她尝试将一丝温和的自然能量探入那内凹区域,能量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年轻卫士尝试用力按压,那区域纹丝不动。
暗爪凝聚力量,利爪带着幽绿星火狠狠刺向那处!
嘭! 一声闷响,强大的反震力将他震退半步,那内凹区域依旧完好无损,连印记都未留下。
“蛮力无效。”暗爪低沉道,熔金瞳孔盯着那处,带着一丝焦躁。
所有尝试均告失败。石壁沉默地矗立,如同亘古不变的屏障。
卡拉斯的目光落在暗爪利爪上那簇跳跃的星火,又移回石壁那处内凹区域。坦禹的话语再次浮现:“…试试‘星火’…认旧不认新。”
他上前一步,示意暗爪和众人稍退。
右手抬起,指尖并未凝聚多么强大的力量,只是缓缓逼出了一小簇微弱却纯粹的幽绿星火。这星火源于他与暗爪最初的共生,源于龙岛地脉,是最本初的那一抹力量,古老而纯粹。
指尖带着这簇微弱的星火,缓缓点向那内凹区域的中心。
接触的瞬间,并无剧烈反应。石壁依旧冰冷沉寂。
但卡拉斯耐心保持着接触,真印细微调整着星火的频率,摒弃所有后天获得的杂质,只保留最原始、最核心的那一点星芒律动。
三息之后。
那内凹区域深处,仿佛某个沉睡了亿万年的机制被这一点微弱的、却无比契合的古老星火唤醒。
一点极其微弱的、同样幽绿的光点,自那内凹区域最深处亮起,如同沉睡者睁开了眼睛。
嗡…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嗡鸣自石壁内部传来。
以那内凹区域为中心,无数道纤细的、散发着幽绿微光的脉络如同活物般在石壁内部迅速亮起、蔓延,勾勒出一幅复杂而古老的星辰图谱!图谱的核心,正是那处内凹区域。
紧接着,那面光滑如镜的巨大石壁,从中无声地裂开一道笔直的缝隙,随即向两侧缓缓滑开,露出后方一条继续向下延伸的、更加幽深的阶梯。
一股比通道内更加古老、更加冰冷的气息,夹杂着一丝微弱的、仿佛来自心跳般的磅礴波动,从下方弥漫上来。
门,开了。
独眼船长张了张嘴,把惊叹咽了回去。吕桑德银眸中闪过明悟与敬畏。汐雅轻轻松了口气。
卡拉斯收回手指,指尖星火熄灭。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开启的通道,率先迈步而入。暗爪紧随其后,利爪上的星火警惕地照亮前方。
阶梯盘旋向下,墙壁上开始出现新的刻痕。这些刻痕不再是外面通道那种激烈抗争的星火印记,也与坦禹石室内那些玄奥古老的图谱不同。
它们更加抽象,扭曲,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意味,像是某种生物在极度痛苦中留下的抓痕,又像是某种力量失控暴走时侵蚀的痕迹。
越往下,刻痕越发密集狰狞,空气中那股微弱的心跳般波动也越发清晰。
阶梯尽头,又是一片开阔的空间。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祭坛底部。四周墙壁不再是粗糙石壁,而是某种暗沉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金属材质,上面布满了更加密集恐怖的抓痕刻蚀。祭坛中央,有一个高出地面的平台。
平台之上,并非预想中的通道或门户。
而是盘踞着一头巨兽的骸骨。
骸骨巨大无比,即便只剩下骨架,也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其骨骼呈现出一种暗金色泽,质地并非光滑,反而布满了无数细微的、扭曲的刻痕,与周围墙壁上的痕迹同源。
它死前似乎经历了无法想象的痛苦,骨骼扭曲成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态,巨大的头骨低垂,下颌张开,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咆哮。
而在那空洞的眼眶之中,以及胸腔肋骨之间,赫然被一种颜色深得发黑的、近乎实质的“万古寒髓”所填满、冻结!这些寒髓如同黑色的血管脉络,在暗金骨骼内部蔓延,甚至微微搏动着,散发出比通道中更加刺骨、更加死寂的寒意。
那股微弱的心跳般波动,正是从这被寒髓侵蚀的骸骨深处传出!
这头巨兽,生前定然强大无比,却在此地被万古寒髓侵蚀、冻结,直至消亡,其残骸甚至化为了寒髓蔓延的一部分,成为了守护前方道路的可怖障碍。
在骸骨盘踞的平台后方,可以看到一扇紧闭的、更加厚重的暗金属大门。门上没有任何锁孔或机关,只有两个巨大的、深陷的掌印凹槽,掌印边缘同样覆盖着黑色的寒髓。
通路,显然在那扇门后。
但要想通过,必须越过这头被寒髓侵蚀的巨兽骸骨。而它虽然早已死亡,但那充盈其间的、搏动着的黑色寒髓,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暗爪发出低沉的警告性嘶吼,挡在卡拉斯身前,他能感觉到那黑色寒髓对他星火本源的强烈排斥和威胁。
“这…这是什么怪物?”年轻卫士声音发颤。
吕桑德凝视那暗金骨骼和其上的刻痕,脸色极其凝重:“…这骨骼的色泽质地…还有这些刻痕…很像古籍中记载的,守护圣地核心的‘星铸巨神兵’…但它们应该早已湮灭在时光中才对…为何会在此地,还被寒髓侵蚀成这般模样…”
星铸巨神兵?圣地的古老守护者?
连它们都无法抵挡万古寒髓的侵蚀?
那扇门后,又藏着什么?需要如此强大的存在在此镇守?
卡拉斯的目光越过狰狞的骸骨,落在那扇门的两个掌印凹槽上。凹槽的形态,大小…似乎并非为巨兽准备,反而更接近…人形生物的掌印。
坦禹的提示再次浮现。
“星火”打开了第一道门。
那么这第二道门…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被黑色寒髓侵蚀的星铸巨神兵骸骨上。
或许,钥匙仍在“旧”之上。
只是这一次,需要面对的,是“旧”的残骸与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