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核官赫伯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卡拉斯平静的外表下游走,试图找出任何一丝破绽。
他提出的问题尖锐而直接,不仅关注卡拉斯所声称的“能量疏导与结构稳定”能力的具体应用和原理,更反复探究他们与暗爪的关系,以及前来东境的真实目的。
卡拉斯早已准备好应对。他没有透露架构师的本质,而是以一位游历的、对能量结构有特殊感应的学者身份自居,将一些基础的架构师理念包装成独特的个人见解。
他描述了如何感知能量流动中的“节点”与“脉络”,如何通过细微的调整来加固不稳定的结构,并举了几个模糊但听起来可信的例子——比如稳定过载的魔法阵核心,或者平息局部元素乱流。
关于暗爪,他坚持之前的说法:是旅途中的伙伴,因遭遇不明袭击而受伤,急需前往东境寻找特定的治疗方法。
他将寂无之息的症状描述为一种罕见的、侵蚀生命力的寒毒,这并非完全说谎。
赫伯特听得十分仔细,不时在记录板上写下几笔。
当卡拉斯隐晦地提及,暗爪的力量在某些情况下或许能起到“以乱治僵”的奇特效果时,这位审核官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独特的见解,年轻的学者。”赫伯特最终放下记录板,语气依旧平稳,但之前的疏离感似乎减少了一分,“王室目前确实遇到了一些…关于大型仪式场地能量场稳定的难题,常规手段效果不彰。你的理论,或许能提供新的思路。”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暗爪:“至于你的伙伴…他的状况确实令人担忧。王室拥有翡翠环礁最优秀的治疗师和资源,如果你们的才能得到证实,或许不必远赴东境冒险,在这里就能找到治疗之法。”
这是一个诱人的提议,但也可能是一个温柔的陷阱。
卡拉斯保持警惕,微微躬身:“感谢您的好意。但我们仍希望先了解具体情况,以及…通过审核后,我们能获得怎样的通行便利。”
赫伯特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很谨慎。好吧,初步审核你们通过了。我会将报告呈递上去。你们有资格前往主岛‘晨星岛’,接受宫廷法师团的进一步评估。至于通行许可…”他顿了顿,“那取决于你们的价值,以及解决问题的程度。王室从不亏待真正的人才,但也绝不宽容无用的闯入者。”
他招来一名侍从,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对卡拉斯说:“会有船只送你们前往晨星岛。记住,在明珠宫范围内,谨言慎行。这里追求的不仅是力量,更是秩序与…完美。任何微小的不谐,都可能被放大。”
赫伯特的话语中带着深意,卡拉斯默默记在心里。
他们很快被引到一艘更加精致、由珍珠母贝装饰船首的小型客船上,驶向环礁链的核心——晨星岛。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翡翠环礁的富庶与秩序。海水清澈见底,色彩斑斓的鱼群在珊瑚丛中嬉戏。岛屿上植被修剪得一丝不苟,道路整洁,连空气中都仿佛飘荡着某种优雅的韵律。
晨星岛的码头更大,停泊的船只也更加华美。
踏上岛屿,一条宽阔的、由白色碎石铺就的道路直通山顶的明珠宫。道路两旁站立着身姿挺拔的卫兵,他们银蓝色的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
沿途,卡拉斯注意到一些细节:一队工匠正在小心翼翼地修复一座喷泉边缘几乎看不见的裂纹;一名园丁拿着尺子比对着花圃中植物的间距;甚至看到一位官员模样的的人,正对着一名低头不语的仆从训话,似乎是因为某处帷幔的褶皱不够规整。
(这里的人,好像活得特别…累。)暗爪通过灵魂链接传来意念,带着一丝不解。他庞大的身躯在这里显得格外突兀,引来无数克制却难掩惊奇的目光。
(他们追求一种极致的秩序与完美。)卡拉斯回应,(赫伯特说的对,任何微小的不谐在这里都可能被放大。这或许就是他们的行事准则。)
他隐隐感觉到,这种对细节的苛求,背后可能隐藏着更深的原因,或许与那位艾莉安娜公主,以及即将到来的典礼有关。
明珠宫越来越近,那是一座仿佛由月光和珍珠筑成的宫殿,优雅的拱门、高耸的尖塔,以及大量运用水晶和琉璃的装饰,使得整座建筑在阳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宫殿前方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广场中央是一座精美的音乐喷泉,水流随着无声的韵律起伏跳跃。
在引路侍者的带领下,他们穿过广场,走向宫殿侧翼一座相对独立的、带有巨大露台的偏殿。那里是宫廷法师团日常研究和处理事务的地方。
“在此等候,拉文德尔大师很快就会接见你们。”侍者将他们引入一间布置典雅的等候室,随后便躬身退下。
等候室内已有几人,似乎也是前来应募或接受评估的。一位老者正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仿佛在计算着什么;一个年轻人则显得有些紧张,不断整理着自己的衣袍。
卡拉斯走到窗边,望向远处的海平面。沸涌之域还在更东方,而他们却被困在这片精致而严格的群岛之中。暗爪体内的寂无之息如同一个无声的计时沙漏,时刻提醒着他时间的宝贵。
他回想起赫伯特的话,以及沿途所见。在这个追求极致完美的国度,一件被忽视的小事,或许真的会演变成影响全局的祸端。他不知道王室遇到的“能量场稳定”难题具体是什么,但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沉稳而富有节奏。等候室内其他几人立刻正襟危坐。
门被推开,一位身着深蓝色镶银边法师长袍、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走了进来。他的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
他的目光扫过等候室内的众人,最后定格在卡拉斯和窗边那头异常安静的龙裔身上。
“我是拉文德尔,宫廷法师团首席顾问。”老者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你们就是赫伯特提到的,对能量结构有独特见解的年轻学者,和你的伙伴?”
卡拉斯的考验,即将在这位看似温和,实则目光如炬的老者面前,真正开始。而明珠宫深处处,那位尚未露面的艾莉安娜公主,她的意志,依旧如同无形的手,笼罩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