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并非无声,而是一种更深层的、仿佛连声音这个概念本身都被抽离的绝对“静默”。墨纪奈周身数米范围内,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界域。
苍白射线雨落入其中,如同冰雪消融于深潭,没有爆炸,没有闪光,甚至连能量湮灭应有的细微涟漪都未曾激起,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这并非以力破巧,更像是一种…“否定”。否定那些射线存在的根基,否定其能量结构,否定其被发射、被感知、被定义的一切过程。
悬浮的苍白造物,那模糊的轮廓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持续的波动,仿佛内部正在经历着高速却无法理解的计算。它那冰冷的“注视”死死锁定在墨纪奈身上,先前对卡拉斯的那份“兴趣”已彻底被一种更高优先级的“解析需求”所取代。
“目标…能量特征…重构…定义冲突…”那冰冷的金属合成音再次断断续续地响彻众人脑海,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与急剧上升的威胁评估。
领域内,卡拉斯压力骤减。苍白造物的注意力转移,让他勉强维持的平衡领域不再承受主要压力,得以稍稍稳固。他剧烈地喘息着,趁机快速调息,贪婪地汲取着圣所内相对温和的能量修复近乎枯竭的真印与灵魂。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石台上的墨纪奈,心中同样充满了震撼与思索。
墨纪奈使用的,并非单纯的古灵之力,也不是他引导进去的那丝死寂气息,而是…一种将两者特性以一种他尚未完全理解的方式,结合自身意志,衍生出的全新力量。
这力量的核心,似乎是“归寂”,是让事物回归到未被定义、未被激发的“原始状态”。这恰好在一定程度上,克制了苍白造物那种赋予事物绝对“秩序”与“定义”的力量。
光与暗的平衡,竟能衍生出如此奇妙的可能性?
然而,施展这种力量显然并非没有代价。墨纪奈在释放出那“静默”界域后,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覆盖身体的暗金角质层光泽也黯淡了几分,呼吸粗重,仿佛那短短的一瞬,消耗了他巨大的精力。他依旧被钉在石台上,无法移动,方才那一击,更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局部的本能反击。
僵局被打破,但危机远未解除。
苍白造物的波动停止,它似乎得出了某种结论。那模糊的手臂再次抬起,但这一次,它指向的并非墨纪奈,也不是卡拉斯,而是它下方那庞大的“铁灾”军团。
一股无形的指令发出。
原本被平衡领域干扰、行动迟缓的钢铁洪流,突然产生了新的变化。前排的人形构装体和重型堡垒单位不再试图强行突破领域,而是迅速后撤、重组。与此同时,军团后方,一些之前未曾主动参战、体型相对纤细、传感器阵列更加复杂的特殊构装体被推到了前方。
这些特殊构装体双臂展开,前端不是武器,而是某种复杂的能量聚焦阵列。它们齐齐对准了圣所入口,对准了那光暗交织的平衡领域,以及领域后方石台上的墨纪奈。
没有刺目的光芒,也没有剧烈的能量波动。但卡拉斯瞬间毛骨悚然!
他的架构师感知清晰地“看”到,一道道无形的、纯粹的“信息流”或者说“逻辑指令”,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跨越了物理距离,直接刺向平衡领域和墨纪奈!
这不是能量攻击,而是更本质的、针对“存在定义”层面的侵袭!它们试图直接改写领域的能量结构参数,试图直接覆盖墨纪奈体内那刚刚成型的、脆弱的平衡法则,将它们强行“纠正”回苍白造物所能理解、所能控制的“秩序”范畴!
这才是苍白造物真正的攻击方式!它之前的光束攻击,或许只是基于数据库的常规清理程序,而现在,它开始动用更高权限的“格式化”手段!
平衡领域剧烈震荡起来,光暗薄纱疯狂闪烁,仿佛随时可能被那无形的信息洪流冲垮、覆写!卡拉斯闷哼一声,刚刚压下的气血再次翻涌,维持领域的负担瞬间倍增!
而墨纪奈那边,他虽然再次撑起了那小范围的“静默”界域,但那无形的信息针并非实体能量,他的“沉寂”之力对抗起来似乎异常艰难。
他身体剧烈颤抖,暗金色的眼瞳中光芒急闪,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那刚刚稳定的气息又开始出现紊乱的迹象!
“它在…强行定义我们!”卡拉斯嘶声喊道,他明白了这攻击的可怕之处。这不是毁灭,而是比毁灭更恐怖的“同化”,是将你变成它秩序的一部分,抹杀一切“异常”!
暗爪发出焦躁的咆哮,他能感受到那无形的侵袭,却无法用龙息或利爪去对抗这种非实体的攻击。雷克斯和部族战士们更是茫然无措,他们根本感知不到那无形的信息洪流,只能看到领域和墨纪奈的状态急剧恶化。
老祭司面色惨白,他徒劳地挥舞骨杖,试图调动圣所力量加固领域,但那源自更高层面的“定义攻击”,远非圣所的力量能够轻易干涉。
卡拉斯咬紧牙关,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对抗定义…对抗秩序…
光与暗的平衡,能否对抗这种纯粹的“秩序”强加?
他看向苦苦支撑的墨纪奈,看向那不断冲击领域的无形信息流。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现。
既然无法完全防御,那能否…“误导”?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硬扛那信息洪流的冲击,而是主动放开了对平衡领域的一部分控制!
他引导着那无形的信息流,不再均匀地冲击整个领域,而是将其导向领域内部,那些光暗能量流转最为活跃、最为复杂的节点!
同时,他强行催动架构师的真印,不再维持绝对的平衡,而是开始以一种看似混乱、实则隐含更深层次规律的方式,急速切换、调整着领域内光与暗的比例、流速、乃至其蕴含的“概念”倾向!
前一瞬,领域内光明大盛,充满生机与创造力;下一瞬,黑暗弥漫,死寂与终结之意笼罩;再一瞬,光暗交织,形成混沌的漩涡……
他不再追求稳固,而是在制造一种高速变化的、无法被简单“定义”的复杂状态!
那无形的信息流冲入这片“混乱”的领域,试图对其进行解析和覆写,却仿佛陷入了泥潭。刚刚建立起的“秩序定义”,在下一刻就被急速变化的状态所推翻、覆盖。苍白造物的冰冷计算,第一次遇到了难以在短时间内完成建模的、高度动态的“混沌变量”!
领域之外,那悬浮的苍白造物,轮廓再次剧烈波动起来,那冰冷的合成音带着明显的迟滞和错误提示响起:
“目标…能量结构…无法锁定…定义失败…逻辑冲突…”
它的攻击,第一次被有效地干扰了!
虽然领域依旧在剧烈震荡,卡拉斯的负担丝毫没有减轻,甚至因为这种高速切换而更加沉重,但他成功地为自己,为墨纪奈,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他看向墨纪奈,传递过去一道坚定的意念。
机会,只有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