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的时间再次被拉长,却并非因为那高高在上的注视,而是源于地面上那条突然活过来的裂缝。
嘶嘶——嘶嘶——
如同亿万只饥饿的蚕在啃噬桑叶,又像是冰层在绝对零度下碎裂的细微尖鸣。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钻入骨髓的贪婪,令人头皮发麻。
从苍白裂缝中涌出的不再是散逸的死寂气息,而是一股粘稠的、近乎液态的苍白流体。它像是一条拥有生命的怪蛇,在空中扭曲盘绕,精准地捕捉、吞噬着空气中每一缕残存的能量。
暗爪利爪被湮灭时散逸的混沌气息,甫一接触这苍白流体,便被其迅速包裹、溶解,那混沌特有的混乱与虚无特质,仿佛成了它可口的养料。
紧接着,那三道苍白光束残留的、精纯而冰冷的秩序力量,也被这流体毫不客气地卷入其中。秩序与混沌,这两种截然相反、互为天敌的力量,在这苍白流体的内部竟没有引发剧烈的冲突,而是被一种更原始、更霸道的吞噬本能强行压制、混合,化作它自身的一部分。
它不分敌我,不论属性,只遵循着最基础的欲望——吃。
暗爪忍着右爪传来的、如同被持续灼烧般的剧痛,劫火竖瞳死死盯着那条活跃的裂缝,眼中充满了惊疑与一种被冒犯的暴怒。他的力量,竟然被这种东西当成了食物?
墨纪奈挣扎着半坐起身,背心的剧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但他此刻更关注的是那裂缝的异变。他体内的平衡之力对这种纯粹的、无序的吞噬本能感到极其不适,那是一种对一切稳定结构的根本性破坏。
他注意到,随着吞噬的进行,那裂缝边缘,卡拉斯之前布下的、已经摇摇欲坠的平衡架构,正在以更快的速度崩解。裂缝本身,似乎在…微微扩大?
而昏迷中的卡拉斯,眉心那道裂痕中渗出的银色数据流般的光丝,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吸引,微微飘向那苍白流体,但就在即将接触时,那流体却仿佛嫌弃般地绕开了,似乎对这道纯粹的、不蕴含能量的“信息烙印”不感兴趣。
悬于上方的苍白注视,那冰冷的意志清晰地传递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与“评估中断”的信号。
它的攻击指令完全暂停了。这个新出现的、能够同时吞噬秩序与混沌的未知存在,其优先级瞬间超过了下方那三个重伤的“异常数据”。它在疯狂扫描、分析这裂缝的本质,试图将其纳入自身的认知体系。
然而,这裂缝所代表的,似乎是一种比混沌更加原始、更加接近“虚无”本身的概念——纯粹的“吞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吞噬,以此维持自身的存在并扩张。
这超出了苍白注视那基于“定义”与“秩序”的认知框架。它无法理解一个不以“秩序”或“混沌”为根基,而是以“吞噬”为本能的存在。
就在这时,那苍白流体似乎不满足于吞噬空气中残存的能量。它那粘稠的躯体猛地探出一股分支,如同触手般,闪电般刺向距离最近的——暗爪那残缺的、依旧散发着混沌气息与苍白余烬的右前爪伤口!
它要直接吞噬源头!
暗爪怒吼一声,剩余的左爪带着狂暴的混沌之力狠狠拍向那苍白触手!轰!触手被拍得微微一滞,但并未消散,反而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上他的左爪,开始疯狂汲取他左爪上的混沌气息!
同时,另一股分支触手则射向了旁边一块之前被战斗波及、内部蕴含着微弱古灵之力的暗金色晶簇残骸!触手扎入晶簇,那点微弱的生命能量瞬间被吸干,晶簇化为苍白的粉末。
这怪物,在同时进食三种不同的“食物”!
暗爪感到左爪的力量也在飞速流失,又惊又怒。墨纪奈强提一口气,凝聚起一丝残存的平衡之力,化作一道纤细的光暗之刃,斩向缠绕暗爪左爪的触手。光暗之刃划过,触手被斩断一截,但断裂处立刻蠕动再生,并且更多的触手从主体中分化出来,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朝着墨纪奈和暗爪蜂拥而至!
它们的首要目标,依旧是能量最“鲜美”的暗爪,其次便是蕴含着不同特质力量的墨纪奈。对于昏迷的、能量近乎枯竭的卡拉斯,它们暂时兴趣缺缺。
混乱!彻底的混乱!
洞窟内变成了一个诡异的捕食场。苍白流体疯狂扩张,触手漫天飞舞,追逐着暗爪和墨纪奈这两块“移动的能量源”。暗爪怒吼连连,左爪挥击,龙息喷吐,却只能暂时击退触手,无法真正伤害那似乎没有固定形态的流体主体。墨纪奈左右支绌,光暗之力不断闪烁,斩断一根又一根触手,但自身的消耗急剧增加,伤势也在加重。
那苍白注视依旧悬浮在上,冰冷地“观察”着,没有干预。它在收集数据,分析这未知存在的行为模式与弱点。
暗爪一个不慎,又被一根触手缠住了后腿,混沌气息再次被抽取一部分。他感到一阵虚弱袭来,劫火竖瞳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猛地转头,看向那条不断涌出苍白流体的裂缝本身!
毁了它!毁了这该死的源头!
这个念头一起,他不再理会那些纠缠的触手,将体内残存的混沌之力不计代价地凝聚起来,暗红色的毁灭性能量在他口中汇聚,目标直指那道苍白裂缝!他要施展最强的吐息,哪怕拼着被吸干,也要把这鬼东西连同裂缝一起湮灭!
墨纪奈看出了暗爪的意图,脸色大变。不可!地脉会彻底崩溃!
但暗爪已经不管不顾,他受够了这种被当做食物的憋屈!
就在暗爪的吐息即将喷发的千钧一发之际——
那一直冷漠观察的苍白注视,突然动了!
它不是攻击暗爪,也不是攻击裂缝。
它分出了一道极其纤细、却凝练到极致的苍白光束,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射向了裂缝旁边、一块看似普通、却隐隐是之前卡拉斯架构的平衡之力与地脉能量交汇点的岩石!
噗!
岩石被洞穿。
刹那间,那疯狂涌出的苍白流体猛地一滞!所有飞舞的触手都僵在了半空。裂缝内部传来一阵剧烈的、仿佛消化不良般的能量翻滚和嘶鸣。
苍白注视…它不是在帮他们,它是在…进行“实验干预”。它通过破坏那个微妙的能量节点,暂时干扰了裂缝的稳定输出,想看看这未知存在在“食物”供应受阻时的反应!
暗爪蓄势待发的吐息硬生生止住,惊疑不定。
墨纪奈也愣住了。
那苍白流体在短暂的僵直后,仿佛被激怒了。它放弃了追击暗爪和墨纪奈,所有的触手猛地回缩,凝聚成一股更加粗壮、更加粘稠的苍白洪流,带着被干扰进食的狂怒,不再是漫无目的地吞噬,而是…径直朝着那道干扰它、源自苍白注视的纤细光束,逆冲而去!
它要吞噬…这干扰它进食的“源头”!
怪物,将矛头对准了它的…“造物主”之一?
洞窟内的局势,再次以谁也预料不到的方式,发生了颠覆性的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