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维克多仿佛对这里的一切失去了兴趣,毫不犹豫地转身,将那把还带着余温的手枪丢给侍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丝绸背带,头也不回地向着奢华的室内贵宾区走去。他的贴身侍从和保镖立刻无声地跟上,如同移动的阴影。
“boss!不!不要走!boss!求求您!听我说啊!”兰斯看着维克多决绝离去的背影,发出了绝望的、如同困兽般的哀嚎,声音在空旷的靶场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厉。
卡尔·杜根一步踏上前,布满老茧和刺青的右手握成拳,带着呼啸的风声,毫不留情地狠狠砸在兰斯那张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砰!”一声闷响,伴随着鼻梁骨碎裂的可怕声音!
兰斯的哭喊戛然而止,脑袋猛地向后一仰,连带椅子差点翻倒,鲜血从鼻孔和嘴角喷溅而出。
他被打得眼冒金星,几乎昏厥过去,只剩下无意识的呻吟。
道尔顿下意识地闭了下眼,又不忍地睁开,看着兰斯的惨状,心脏狂跳。
他内心天人交战:该死的兰斯!你到底背着我、背着组织干了什么蠢事?!还是……
更糟?他几乎想上前扶住那把摇晃的椅子,但理智和恐惧让他钉在原地。
卡尔心中的怒火如同实质般燃烧,但他脸上依旧冷酷。他俯视着瘫软在椅子上、意识模糊的兰斯,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意:“解释?等你下了地狱,有的是时间跟撒旦解释!”
他内心的震惊和愤怒无以复加,黑影那个神秘小子带来的情报,竟然他妈的是真的!而且这么快就揪出了叛徒!还是身居高位的兰斯!这不仅仅是背叛,更是对他执法官职责的羞辱和对整个组织安全的巨大威胁!
倒在地上的兰斯,半张脸肿得老高,鲜血糊满了下巴,他艰难地喘息着,口齿不清地继续哀求:“卡尔……兄弟……听我说……消消气……我是一时糊涂……钱……钱我可以加倍还上……求你看在这么多年……”
他还抱着一丝侥幸,以为只是私吞毒资的事情败露。
卡尔彻底失去了耐心,也为了彻底击垮兰斯的心理防线。他不再废话,直接对着通道口的方向,用力一摆手,做了一个“带上来”的手势。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两名同样穿着黑色战术背心的壮汉,押着一个女人从通道阴影处走了出来。
那个女人身材火辣至极,穿着一条凸显曲线的亮片紧身短裙,金色的长发如同瀑布般披散下来,皮肤白皙,五官艳丽,典型的北美尤物长相。
但此刻,她精心描画的妆容已经被恐惧的泪水彻底弄花,眼线糊成一团,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惊恐和绝望,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她被人粗暴地推搡着,高跟鞋几乎站不稳。
当她的目光接触到被绑在椅子上、右手血肉模糊、满脸是血、如同破布娃娃般的兰斯时,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濒死般的尖叫:“Lance! oh my God! No!!!(兰斯!哦上帝!不!)” 身体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却被身后的壮汉死死架住。
兰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抬起头!当他看清那个金发女人的脸时,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和一种灭顶般的绝望!他瞳孔放大到极致,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如同离水的鱼一般徒劳地开合着。
她?!
他们怎么会找到她?!
完了……
这个女人,是他隐藏最深的情妇,是他转移赃款、洗白资产最关键的秘密渠道操作人,是他所有背叛行为中,自以为最不可能被发现的环节!她的出现,意味着他所有的底牌,早已被维克多和卡尔摸得一清二楚!
等待他的,将不再是断手之痛,而是真正的地狱!
(傍晚 19:44 金刚钻射击场 VIp贵宾室休息区)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彻底隔绝在外。
维克多·罗斯独坐在VIp贵宾室最深处的一张路易十五风格的贵妃椅上,整个身体几乎陷进柔软的深紫色丝绒靠垫里。
房间内只点亮了几盏壁灯和角落一盏落地灯,投射出昏黄而局促的光晕,将偌大的空间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
空气凝滞,弥漫着上好哈瓦那雪茄浓郁而苦涩的香气,如同可见的愁绪,缠绕不去。
维克多指间夹着一支粗长的科伊巴雪茄,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如同他此刻难以捉摸的心绪。
他没有吸,只是任由它静静燃烧,青灰色的烟霭袅袅上升,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他的目光穿透窗帘的缝隙,定定地落在窗外一根光秃秃的树枝上。
那里有两只不知名的灰色小鸟,正在枝桠间笨拙地跳跃、追逐,偶尔发出几声细弱而聒噪的鸣叫,为这死寂的黄昏增添了一抹微不足道,却又刺眼的生机。
他整个人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夹着雪茄的手指,偶尔极其轻微地颤动一下,泄露了那完美面具下并非绝对的平静。
“叩、叩叩。”
极其克制而规律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死寂,声音不大,却像石子投入深潭。
维克多没有回应,甚至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依旧望着窗外那两只无知无觉的小鸟。
五秒钟后,厚重的实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卡尔·杜根那颗标志性的光头探了进来,随即,他壮硕的身躯如同阴影般滑入房间,又轻轻将门合上,隔绝了外面世界可能存在的任何窥探。
卡尔没有立刻上前,他只是站在门边的阴影里,沉默地注视着维克多陷在贵妃椅里的背影。
即使看不到表情,卡尔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那背影散发出的、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气息,那不是暴怒,不是杀伐决断时的冰冷,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
疲惫,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他拿着雪茄的手势,不再是平日里那种掌控一切的从容,指尖微微下垂,带着一种近乎颓然的松弛。
卡尔的心微微沉了一下。他跟了维克多三十五年,从街头喋血的马仔到如今掌控生杀大权的执法官,他太了解这个男人了。
兰斯的背叛固然可恨,该千刀万剐,但此刻真正刺痛维克多的,或许并非背叛本身,而是那份被彻底践踏、碾碎了的……
期望。卡尔近乎笃定地想,在这十年间,维克多投向兰斯和道尔顿的目光里,绝对有那么一些瞬间,是浸染着父亲般的骄傲与温度的。
养一条狗十年尚且有情,何况是两个他亲手从泥潭里拉拔出来、倾注了心血培养的“儿子”?
卡尔无声地叹了口气,动作轻缓地走到房间一角的香薰台旁。
他从一个精致的木盒里取出几块深褐色的、散发着奇异冷香的香料,放入小巧的黄铜香薰炉中,用长柄火柴点燃。一缕极细的、带着些许药苦和木质清冷的白烟缓缓升起,逐渐驱散着空气中过于浓重的雪茄苦涩。
这是维克多一个极少人知的习惯。
每当他心情极度恶劣,或是陷入某种难以排遣的低落情绪时,这种特制的、能宁神静气的香薰,能帮助他驱散杂念,让思维重新变得冰冷、客观、锐利如刀。
这个习惯,是卡尔用了三十五年时间,一点一点观察、揣摩,最终确认并默默为他准备的。他是维克多最锋利的刀,也是最了解他那份孤独的……
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