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上的宁静仿佛一个易碎的梦。当他们沿着吱嘎作响的金属楼梯走下，重新汇入下层区夜晚喧闹的人流时，现实的气息再次扑面而来。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机油和汗水的味道，霓虹灯牌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染开一片片光怪陆离的色彩。
贝拉似乎放松了许多，她不再紧紧抓着云凌的衣角，而是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那个将源石技艺凝聚成光球、吸引路人投币的街头艺人；那个把铁板烧得滋滋作响、撒上大量香料的小吃摊；还有那些穿着各异、行色匆匆的路人。她的眼睛里，恐惧逐渐被好奇取代。
切利尼娜依旧沉默，但步伐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戒备的僵硬。她甚至在一个卖手工编织物的小摊前停顿了片刻，目光掠过一条灰蓝色的、带着简单纹路的编织手绳。
云凌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没说什么，只是自然地停下脚步，假装在看旁边摊子上的零件。等到切利尼娜移开视线继续向前，他才迅速折返，用几枚零钱买下了那条手绳，随手塞进了夹克口袋。动作快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就在他们穿过一条相对僻静、连接着两个热闹区域的短巷时，麻烦不期而至。
巷子深处，几个明显不怀好意的身影挡住了去路。他们穿着混杂的服饰，身上带着廉价的源石技艺增幅器，眼神浑浊而贪婪，是典型的底层混混。
“嘿，生面孔啊。”
为首的一个瘦高个，咧着一口黄牙，目光在切利尼娜（尽管做了伪装，但底子仍在）和贝拉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看起来最“普通”的云凌身上，
“带着妞儿和小孩逛街？借点钱花花，请哥几个喝一杯？”
另外几个混混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分散开来，隐隐形成了包围之势。
贝拉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地躲到了云凌身后，小手抓住了他的裤子。切利尼娜的眼神瞬间恢复了冰封般的锐利，身体微微下沉，右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向了后腰——那里藏着她的短刀。
云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上前半步，将贝拉和切利尼娜更好地护在身后。
他没有去看那几个混混，反而微微侧头，用只有身边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带着一丝无奈的调侃低语：
“看来‘边境铁砧’的治安管理，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拉维妮娅小姐任重道远啊。”
他这不合时宜的“点评”让切利尼娜紧绷的神经都顿了一下，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喂！小子，跟你说话呢！聋了？”
瘦高个见云凌无视他们，感觉受到了侮辱，骂骂咧咧地上前，伸手就想推搡。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云凌胸口的瞬间——
云凌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没有拔枪，甚至没有太大的幅度。只是一记精准、迅捷、如同手术刀般的擒拿。左手格开对方伸来的手臂，右手如同铁钳般瞬间扣住了瘦高个的手腕，顺势一拧一压！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伴随着瘦高个凄厉的惨叫，他的手臂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弯折，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掼倒在地，痛苦地蜷缩起来。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其他几个混混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老大突然就倒地惨叫了。
“操！动手！”
不知谁喊了一声，剩下的混混们这才反应过来，有的拔出小刀，有的手中开始凝聚起微弱但不稳定的源石技艺光芒——大多是些街头打架用的、威力有限但足够吓唬普通人的小把戏。
云凌叹了口气，仿佛在惋惜自己难得的清静夜晚被打扰。他没等对方完全发动，身影如同鬼魅般切入人群。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简洁高效的格斗技巧。侧身避开一把捅来的小刀，手肘精准地撞在袭击者的肋下，那人立刻闷哼着瘫软下去。低头躲过一团歪歪扭扭飞来的火球，火球撞在身后的墙壁上，溅起几点火星。顺势一个扫腿，将另一个试图从侧面扑上来的混混绊倒，在其倒地瞬间用膝盖在其腹部不轻不重地一顶，彻底瓦解其战斗力。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巷子里只剩下痛苦的呻吟声。云凌甚至没有动用后腰的手枪，也没有让切利尼娜出手。他站在那里，拍了拍夹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清理了几袋垃圾。
他走到那个最初被打倒、此刻正抱着断臂哀嚎的瘦高个面前，蹲下身，平静地看着他。
“你……你他妈……”
瘦高个疼得冷汗直流，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云凌没理会他的咒骂，只是用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盯着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压力：
“记住这张脸。”
他指了指自己，
“还有我身后的人。以后，绕着走。明白吗？”
瘦高个被他看得心底发寒，忙不迭地点头，连疼痛都暂时忘了。
云凌站起身，不再看地上这群混混，对切利尼娜和贝拉示意了一下：
“走吧。”
切利尼娜默默收回已经出鞘半寸的短刀，看着云凌的背影，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她发现，即使脱下了那身充满科技感的装甲，这个男人本身，就是一件强大而可靠的武器。
而且，他刚才处理的方式……干净利落，最大限度地避免了不必要的杀戮和注意，这与他之前在罗西法官家里那狂暴的姿态截然不同。
贝拉从云凌身后探出头，看着地上那些失去威胁的坏人，又抬头看看云凌平静的侧脸，眼睛里闪烁着小星星，抓着他裤子的手，变成了依赖地牵住他的手指。
他们走出小巷，重新融入熙攘的人群，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城市的喧嚣和灯光再次将他们包裹。
“刚才……”
切利尼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
“你其实可以更……干脆。”
云凌知道她的意思，是说自己下手似乎留了情面。他目视前方，语气平淡：
“这里不是荒野，也不是被黑帮控制的仓库。动静太大，会引来城市警卫，或者更麻烦的家伙。我们只是路过，没必要惹多余的麻烦。”
他顿了顿，补充道，
“而且，贝拉在。”
切利尼娜沉默了。她明白，云凌考虑得更周全。保护，并不仅仅意味着消灭眼前的敌人，更意味着权衡利弊，选择最有利于生存的方式。他刚才的克制，恰恰体现了一种更成熟的、属于守护者的力量。
云凌从口袋里掏出那条灰蓝色的编织手绳，很自然地递给切利尼娜：
“喏，刚才看到的，觉得颜色还行。”
切利尼娜愣了一下，看着那条简单的手绳，又看看云凌，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窘迫，但还是伸手接了过去，低声道：
“……谢谢。”
她没有立刻戴上，只是紧紧攥在手心。
就在这时，前方一阵更加浓郁的香气传来，那是一个卖烤薄饼的摊子，金黄的薄饼上淋着蜂蜜和果仁，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贝拉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薄饼，悄悄咽了口口水。
云凌和切利尼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
“走吧，”
云凌牵起贝拉的手，向着那个散发着甜蜜香气的摊位走去，
“尝尝这个城市的‘星星’是什么味道。”
夜色温柔，灯火璀璨。刚刚经历的短暂冲突，如同投入光河的一颗小石子，涟漪散去，并未影响这条河流继续向前流淌。
而对于他们三人来说，这条共同前行的路，似乎也因为这一点点插曲、一点点分享和一点点甜蜜，而变得更加坚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