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站着，看着工作人员们互相拥抱、合影留念，一时无言。
喧闹声中，却有一种奇异的安静笼罩着他们。
“戏拍完了。”
秦峪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纪槐序耳中。
“纪老师有什么打算？”
纪槐序侧头看他，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
他知道秦峪问的不是工作日程。
“回工作室，处理后期，还有之前积压的一些工作。”
纪槐序避重就轻，语气平淡。
秦峪笑了笑，并不意外他的回答。
他仰头将杯中的香槟饮尽，然后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纪槐序。
远处，有人在叫秦峪过去合影。
秦峪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离开。
“纪槐序。”
他再次连名带姓地叫他。
他往前微微倾身，在纪槐序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我的耐心还有很多，纪老师。我们来日方长。”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带着香槟的清甜和秦峪特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说完，他直起身，对纪槐序露出了一个明朗的，毫无阴霾的笑容，然后才转身走向喧闹的人群。
纪槐序站在原地，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
他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金色液体，脑海里回响着秦峪最后那句话。
来日方长。
——
杀青宴的喧嚣仿佛还留在耳畔。
纪槐序却已经回到了自己安静得有些过分的公寓。
没有了剧组的嘈杂，没有了对戏的讨论，甚至连秦峪那无处不在、存在感极强的气息也一并消失了。
空气里只剩下他自己清浅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城市噪音。
他试图将注意力转移到《无声》的后期配乐工作上，但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飘远。
秦峪在雨戏中破碎的眼神，在休息室里带着疲惫的执着，在杀青宴上宣告般的笃定……
这些画面碎片一样在他脑海中旋转。
他不得不承认，秦峪成功了。
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在他严防死守的世界里，硬生生撬开了一道缝隙。
纪槐序叹了一口气，不再去想。
简单洗漱之后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
纪槐序难得睡个好觉，白天起来之后，继续投入后期工作里。
“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纪槐序的思绪。
他微微蹙眉。
大中午的，会是谁。
小林又来给他送饭了？
他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然后整个人僵住了。
门外站着的人，竟然是秦峪。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装，少了镜头前的精致，多了几分随性的慵懒。
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看起来就很沉的保温袋。
送饭的不是小林，变成了秦峪。
纪槐序愣了几秒，才打开门，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错愕。
“你怎么来了？”
秦峪看到他，脸上立刻扬起一个灿烂得有些过分的笑容，仿佛昨晚那个深沉宣告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晃了晃手里的保温袋，语气自然。
“钱涛老家寄来的土鸡，炖了汤，想着你杀青了肯定要补补，顺便……来蹭个饭？纪老师不会刚分开就把我拒之门外吧？”
他说得理所当然，眼神却紧紧锁着纪槐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纪槐序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手里那个明显是精心准备的保温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这人的行动力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昨晚刚说完来日方长，今天就直接登门入室了？
他本该冷着脸拒绝，维持自己一贯的疏离。
但话到嘴边，看着秦峪那双带着笑意和隐约期待的眼睛，却变成了略带嘲讽的一句：
“秦大影帝这么闲？杀青第二天就跑来骚扰音乐制作人？”
秦峪闻言，非但不恼，笑容反而更深了些，甚至带着点痞气。
“对啊，杀青了，暂时没工作，闲得很。就想着来骚扰一下我亲爱的音乐制作人。”
纪槐序耳根微热，冷着脸，侧身让开。
“进来吧。”
语气依旧算不上好，但终究是让人进了门。
秦峪从善如流地走进来，目光快速而自然地扫过纪槐序简洁却充满艺术感的公寓。
然后将保温袋放在餐桌上，熟门熟路地开始往外拿东西。
不止有鸡汤，还有几样清淡可口的小菜，甚至还有一份纪槐序常吃的那家甜品店的杏仁豆腐。
“你……”
纪槐序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心里涌上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人怎么连他喜欢吃什么甜品都知道？
秦峪摆好碗筷，抬头看他，眼神无辜又坦荡。
“上次看你助理买过，就记下了。尝尝？”
纪槐序沉默地走过去坐下。
秦峪就坐在他对面，自己没怎么动筷。
大部分时间都支着下巴，看着纪槐序吃，眼神专注得让纪槐序几乎要食不下咽。
“你看什么？”
纪槐序终于忍不住，放下勺子，瞪了他一眼。
“看你吃饭啊，”
秦峪笑得理直气壮。
“好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比平时张牙舞爪的样子乖多了。”
纪槐序：“……”
他那天就多余补充那句话。
还不如就保持那种冷淡的感觉。
看着纪槐序忍不住要杀人的眼神，秦峪从善如流地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但眼睛里的笑意却满得快要溢出来。
一顿饭在一种微妙而安静的氛围中吃完。
纪槐序原本因为杀青而有些空落落的心，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拜访和温热的食物填满了一些。
饭后，秦峪甚至主动收拾了碗筷，动作算不上熟练，但很认真。
收拾完，秦峪擦着手走出来，很自然地坐到纪槐序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无声》的后期，大概需要多久？”
他找了个话题，语气寻常。
“看进度，一两个月吧。”
纪槐序回答，目光看向他。
“饭吃完了，你可以走了。”
这是下逐客令了。
但秦峪却没有丝毫失落或不悦。
他利落地收拾好，走到门口，在离开前，回头看向纪槐序的背影，语气轻松。
“冬天要到了，明天天气预报说降温，记得加件衣服。
我走了，纪老师。”
门被轻轻关上。
纪槐序站在门口，听着门外脚步声远去，才缓缓松了口气，背脊微微垮了下来。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思绪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