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最后的甜点也被撤下，空气中残留着咖啡和红酒的醇香，但更多的是某种心照不宣的结束信号。
路明非与凯撒交换了一个眼神，凯撒极其轻微地颔首，碧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可以了”的意味。
路明非会意，笑着站起身，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哎呀，真是难得能碰到这么多老同学，聊得太开心了。不过嘛，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看这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咱们下次再聚？”
路明非这话是对着苏晓樯、赵孟华他们说的，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几位女生和邵公子心里刚升起的一点小火苗“噗”一下彻底熄灭了。
只见路明非脸上露出一个略带歉然又隐含炫耀的笑容，非常自然地说道：
“晚上我们还有点‘私人课程’。诺诺师姐得跟凯撒老大深入学习一下……嗯……意大利语。”
路明非故意在“意大利语”上加了重音，引得诺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凯撒则坦然自若地抿了一口餐后酒。
路明非又指了指自己和绘梨衣：
“我呢，也得抓紧时间跟绘梨衣好好补习日语，口语交流很重要嘛，是吧绘梨衣？”
绘梨衣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突然要学日语，但还是乖巧地用力点头：“嗯！和明非一起！”
最后，他看向楚子航和夏弥，笑容更加促狭：
“至于咱们楚师兄，那就更别问了，日程排得最满，得和小师妹进行深入的、一对一的口语交流，我们就不打扰了。”
夏弥立刻配合地抱住楚子航的胳膊，笑嘻嘻地说：
“是呀是呀，师兄可严格了，我得好好学！”楚子航面无表情，但耳根似乎微微红了一下，默认了这个说法。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却又充满了令人浮想联翩的暗示。
苏晓樯、柳淼淼等女生看着楚子航和精灵般的夏弥，眼神彻底黯淡下去，最后一点念想也没了。
邵一峰张了张嘴，看着诺诺和凯撒之间那种旁人根本无法插入的亲昵氛围，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胖胖的脸上写满了失落和认命。
芬格尔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地撇嘴，对路明非说：
“师弟啊，要我说，你学什么日语，过来跟我学德语才是正道！以后当了校董总要发表演讲的吧？演讲就得用德语！再配合上激情的手势，那才叫一个气场全开！保证……”
路明非直接无视了这个活宝，对老同学们挥手：
“行了行了，那就这样，各位，回见啊！”
众人说着一些“下次再聚”、“保持联系”的客气场面话，气氛微妙地散了场。
邵一峰和苏晓樯等人看着路明非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感觉像是目送另一个世界的人离开。
回到租来的豪华商务车上，车门一关，刚才饭桌上那种轻松调侃的气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肃穆。
诺诺第一个开口，她的表情变得认真而敏锐，那双古灵精怪的眼睛里闪烁着侧写师独有的光芒：
“赵孟华说的那个不是幻觉。我通过他的描述进行了侧写。雨夜、高架桥、那个瞬间的影像……虽然很模糊，但那种压迫感、那种非人的‘存在感’，绝对真实。那不是疲劳驾驶能产生的错觉。”
诺诺的话音刚落，楚子航的声音低沉地响了起来，带着一种冰冷的、压抑了很久的东西：“我见过。”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楚子航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灯火，黄金瞳在阴影中熠熠生辉，侧脸线条紧绷。
“初中时，雨夜，高架桥。”楚子航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但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我父亲……楚天骄，他带着我。我们遇到了‘那个东西’。他让我开车走，开着他的迈巴赫……我自己逃走了……”
“……后来，我再也没找到他。也是因为这件事，我后来才会主动去寻找卡塞尔学院。”
车内一片寂静。
凯撒皱起了眉头，他敏锐地感觉到了楚子航话语中深藏的痛楚和那个“东西”带来的不祥预感。
凯撒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路明非轻轻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眼神有些悠远：“尼伯龙根里，还能有什么东西？”路明非看向凯撒，答案不言而喻。
凯撒的瞳孔微微收缩：“龙王？”
“除此之外，别无可能了，另外师兄的父亲确实是我们学院的人。”路明非补充道。他立刻拿出手机，动用校董权限直接联系了学院的人工智能EVA。
“EVA，查询执行部专员‘楚天骄’的所有内部档案。”路明非对着手机说道。
几乎是瞬间，EVA清冷的女声通过手机公放传来：
“权限确认。正在调取……查询完毕。档案编号：ctJ-735。”
“姓名：楚天骄。”
“隶属：执行部。”
“保密级别：SSS。”
“可公开信息：姓名，隶属部门。其余档案无任何数据记载。”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果然，楚子航父亲的失踪绝非普通事件，其保密等级高得惊人。
路明非无奈地摇摇头，将手机收起：“看来学院的水比我们想的还深。除了能确定楚师兄的父亲确实是学院的人，而且涉及极高机密任务外，一无所获。”
路明非看向窗外深邃的夜空，“急也没用。既然确定了地点和触发条件，我们就耐心等吧。好好休息几天，养精蓄锐，等一场足够大的雨。”
就在这时，路明非的手机响了，是一个加密号码。他看了一眼，接起电话，并按了免提。
是酒德麻衣：“老板，任务很顺利，‘北方度假村’的根据地我们已经建立好了，设施齐全，风景独特。”酒德麻衣巧妙地隐去了具体地点。
“但是有件事情还需要跟您汇报一下。”酒德麻衣继续说道，“两天后，在深圳，有一场圈内人的小型‘精品拍卖会’，往年都是二老板代表我们去参加的。现在二老板……嗯，‘休假’了，我想询问一下您的意思，您看今年您是否亲自去一趟？”
路明非一愣：“拍卖会？什么拍卖会需要他每年都去？”
路明非和小魔鬼的关系以及酒德麻衣她们的身份，他并未对凯撒和诺诺挑明。但楚子航、夏弥和芬格尔都是十分清楚的。
酒德麻衣向路明非继续解释：“中国混血种古老家族和组织之间私下的小型交流会，顺便交易些有意思的‘土特产’和‘收藏品’，偶尔会有些意想不到的好东西出现。二老板似乎对此一直很感兴趣。”
路明非沉吟了片刻。小魔鬼感兴趣的东西？这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反正现在干等着下雨也是无聊，去看看也无妨。
“行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路明非做出了决定，“把地址和时间发给我。”
“明白，老板。祝您玩得愉快。”酒德麻衣利落地挂了电话。
路明非收起手机，看向车内的伙伴们，主要是对还不太了解情况的凯撒和诺诺解释道：“刚才是我的……嗯，手下。她说的‘二老板’是我的合伙人，现在不在”路明非含糊地带过了小魔鬼的身份。
凯撒点点头表示明白，却也没有多问，路明非身为校董，背后肯定有自己的势力，乃至是自己的家族，然而这些如果路明非不说的话，他也不会去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她说深圳两天后有个中国混血种圈子内部的拍卖会，挺有意思的，往年我那个合伙人都会去。我反正没事，打算带着绘梨衣去看看。”路明非耸耸肩，“怎么样，各位？有没有兴趣一起去见识一下？说不定能淘到点有趣的小玩意。”
凯撒闻言，那双碧蓝的眼睛里立刻燃起了浓厚的兴趣：
“很有意思，秘党成立至今，实际上从未真正吸纳过任何一个有传承的中国混血种家族。学院能在中国招收到的，基本都是像楚子航、夏弥这样没有家族背景的‘野生’天才。那些古老的家族一直隐藏在幕后，对他们的了解很少。这是一个绝佳的观察机会。”
诺诺也点点头，红发女巫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听起来比待在酒店等下雨有意思多了！我去！”
楚子航和夏弥自然没有意见。
芬格尔更是搓着手：“拍卖会？好东西肯定不少！虽然买不起，但去看看阔佬们挥金如土也是极好的娱乐活动！”
众人一拍即合，决定先回酒店休息，反正距离深圳不远，到时候直接开车过去就好。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
帕西·加图索和他带领的四人精锐小队，正坐在一辆中巴车里，气氛有些压抑。
然而，那位为首的、自称“栗侍”的年轻人却并没有没收他们的通讯设备，反而很客气地允许他们接听了一个重要来电。
电话是庞贝·加图索直接打给帕西的。帕西听着电话，最终只是简洁地回应：“是，先生。明白。我们立刻返回。”
挂了电话，帕西对栗侍说道：“家族命令，我们即刻撤离中国。”
栗侍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仿佛早有预料：
“很好。那么，祝各位一路顺风。”他甚至没有再多问一句，直接示意司机改变路线，前往机场。不久后，帕西小队就已经坐在了前往欧洲的航班头等舱里，整个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加图索家族庄园，弗罗斯特·加图索的书房内。
弗罗斯特正拿着加密电话，语气带着压抑的不满：
“庞贝，你为什么直接命令帕西他们回来了？我们至少需要确定诺诺的安全，以及是否受到了不必要的……影响。”
电话那头，庞贝的声音依旧玩世不恭，却带着一丝冷意：
“我亲爱的弟弟，你的调查小队刚刚被人像请小朋友一样请去‘喝茶’了，你还没明白吗？东方，从来不是我们加图索家的主场。那里是第七校董的地盘，是他的后院。就算你确定了诺诺在哪里，确定了是路明非做的，又能怎么样？难道你要派一支军队去中国的土地上抢人？别忘了，凯撒自己也在那里。”
弗罗斯特争辩道：“我没想过硬抢！我只是需要信息来判断是否安全！”
“安全？很安全。”庞贝轻笑一声，“非常安全。而且，我亲爱的弟弟，有时候我们也不要被家族那些陈腐的条条框框束缚得太紧。现在的年轻人，和我们不一样了。既然年轻人们自己不想去学那些无聊透顶的礼仪，觉得那是囚笼，那就不学好了。何必强求呢？”
弗罗斯特沉默了片刻，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无奈：
“庞贝，你以为我喜欢那些繁琐的礼仪？我也认为那些东西对现代家族主母而言并非必需。但这并非我的要求，这是元老会里那些老不死们的坚持！是他们认为加图索未来的主母必须……”
庞贝打断了他，语气变得十分玩味，甚至带着一丝蛊惑：
“哦？是那些老家伙的要求？那简单啊。你就把现在的情况，‘如实’地告诉元老会。告诉他们，他们精心挑选的未来主母，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家族继承人凯撒，联合校董路明非从鸢尾花学院‘劫走’了。现在他们正在中国进行一场愉快的冒险。”
庞贝顿了顿，声音里的笑意更浓：
“你猜，那些老家伙们会有什么反应？他们肯定会暴跳如雷，然后派出他们最忠诚、最强大的力量去‘带回’凯撒和诺诺，并‘纠正’这个错误，不是吗？”
弗罗斯特瞬间明白了庞贝的意图：
“你是想……借刀杀人？让元老院的力量去碰一碰路明非的底细？如果他们把凯撒和诺诺带回来了，自然解决了问题；如果他们碰了钉子，栽在了东方……”
“那岂不也是很好吗？”庞贝笑着接话，语气轻描淡写，“既能削弱一下元老院里那些指手画脚的老古董，也能让他们清楚地认识到，时代变了，有些地方，不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更重要的是，能让凯撒和诺诺更清晰地认识到家族内部某些力量的……顽固和真实面目。这不是一举多得吗？”
“当然，当然，呵呵，我也会给我们的路校董拨打一个电话，身为一名父亲，对于他邀请凯撒旅游的感谢！并且不小心透露了元老们的异动，这样岂不是更好，好人我们来做，坏人就让那群老古董来。”
弗罗斯特拿着话筒，仔细权衡着这位看似不着调却心思深沉的哥哥的话。最终，他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
“明白了。”弗罗斯特说道，“我这就去‘如实’向元老会的长老们汇报情况。”
弗罗斯特挂断电话，整理了一下西装，脸上恢复了平日里的刻板与冷漠，但眼中却闪烁着一种期待看好戏的光芒，起身走向庄园深处那间象征着加图索家最高权力的元老会议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