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哥儿缓缓点头，肯定了董卓的猜测：“这病医书里也有记载，俗称‘呆病’、‘善忘症’。根源是先天之本慢慢衰弱，脑髓得不到滋养，心神被蒙蔽。
刚开始的时候，大多表现为记性变得特别差，说话颠三倒四，神情淡漠，连亲人都认不清。
接着会行动迟缓，思绪混乱，甚至到最后生活都不能自理……像老夫人现在的情况，正是这病刚露出苗头的时候。”
董卓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刚才那山岳般沉稳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用力抓住旁边桌子的边角，发出“咯吱”的呻吟。
“呆……呆病？华先生，您是说……奶奶她……她以后会……”
“这病拖得久，很难治好，而且会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脑髓日益枯竭，而逐渐加重。”华哥儿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但更多的是医生的坦诚，“无法根治。”
“无法根治”这四个字，像四块大石头，狠狠砸在董卓心口！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上面一个粗陶药碗跳起来，“啪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八瓣！里屋门口的女仆吓得惊呼一声，捂住了嘴。
董卓喘着粗气，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那股沙场上磨炼出的凶悍之气几乎要失控地爆发出来，他死死盯着华哥儿，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我诊断错了”的破绽。
黄昭这会儿也吓得够呛，他听明白了，老太太得的是老年痴呆症啊！这病别说是在古代了，就算是医学高度发达的现代，也没法根治。
要是这大魔王因此迁怒自己和华哥儿，那可咋整？要知道，这位爷暴怒起来，那可是要砍得人头滚滚的啊！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穿越过来的这个世界，好像是带点玄幻色彩的，说不定真有什么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草神药呢？
华哥儿面对这能让普通人吓破胆的凶狠目光，脸色依旧平静得像井水，没有半点退缩或者害怕。
“但是，董大人也不必完全绝望。这病虽然难以逆转，却可以想办法延缓它恶化的速度，减轻老人的痛苦，让老太太晚年过得稍微舒服安稳些。”
董卓深吸一口气，声音嘶哑地问：“怎……怎么延缓？请先生教我！不管需要多珍贵的药材，多大的代价，我董卓绝不皱一下眉头！”
“最重要的，不是用什么名药，而在于日常的调理照顾和让她心神安宁。”
他开始清晰有条理地说明：“生活要规律，住的地方要安静，千万防止她走丢或者摔着。
饮食要清淡、容易消化，少吃油腻辛辣的东西，尽量别用那种药性猛烈泻下的药，怕伤了她的根本元气。
家里人要多陪着她，说话要温和，千万不能吼她、对她发脾气，那样只会增加她的害怕和困惑，反而让病情加重。
除此之外，我可以开一个方子，重点是填补精髓、养心安神、化痰开窍。需要长期服用，慢慢来见效，待会儿我就写下药方和煎服的方法。
如果董大人信得过我的针法，未来五天，我可以每天来为老夫人针灸一次。取百会、四神聪、神庭、本神、内关、神门、足三里、三阴交这些穴位，用来醒脑开窍、调补心肾、安神定志。或许能帮她稍微清醒一点，减轻晚上做噩梦惊悸的情况。”
华哥儿条理分明地说完，看着董卓：“这病就像逆水行船，不努力稳住就会倒退。延缓的关键，贵在坚持和细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能光靠吃药扎针。董大人，老夫人晚年过得怎么样，一大半要靠家里人的细心照料。”
董卓听着这些清晰又恳切的嘱咐，眼中那狂暴的戾气终于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责任感。
“董卓……谢过华先生直言相告，更谢谢先生不吝赐教这调理的方法！先生的话是金玉良言，字字宝贵，董卓一定记在心里！”
他直起身，之前对华哥儿那点若有若无的轻视早就没了，现在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先生和这位小兄弟一路辛苦，又为祖母费心看病，请一定在寒舍住下，卓备些薄酒，略表谢意！也请先生……这就为祖母开药方吧。”
“董大人孝心感人。药方马上写。”
董卓对仆妇吩咐道：“快去准备酒饭，要好好招待贵客！再去找两套合身的干净衣服给二位换上。”
仆妇连忙答应着退下了。
黄昭一直紧绷的心弦，这时候才敢稍微放松一点。
趁着董卓心神稍微安定，华哥儿正在写药方的功夫，黄昭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被董家小院里一些阴暗的角落吸引了。
他跟着爷爷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耳濡目染，虽然不敢说得了全部真传，但对风水堪舆也自己有点心得。
这会儿心神稍定，职业病就忍不住犯了。
董卓是这地头的地头蛇，人脉广。要是现在能跟他结个善缘，以后找爷爷，说不定能多条路。
想到这儿，黄昭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小步快走到董卓面前，躬身行了个大礼：“董大人容禀。小子幼承庭训，粗通风水之理。观董村坐落于这窑洞沟中，村落依山而筑，后方峰峦叠嶂，形如垂首巨鼋，拱卫森严，此乃上佳的‘玄武垂头’吉格。想必当初建村的时候，肯定有高人指点过吧？”
董卓浓眉一挑，斜眼瞅了他一下，“眼光倒还行。不错，祖上为了躲秦末的战乱，来这里开枝散叶，确实是请了高人仔细勘察山川，才定下这里做根基。”
黄昭顺势捧了一句：“董大人祖上英明！这个格局不光靠山稳，左边山峰高大雄健，右边山峦驯服低伏，呈现‘藏风聚气，玉带环腰’的好势头，本来应该保佑家宅和睦，人丁兴旺，子弟勇猛健壮。只是……”他话头一顿，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
董卓眉头立刻拧紧了：“只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黄昭迎着他审视的目光，语气笃定，“小子自入村以来，虽日头朗照，周身却总萦绕一丝驱之不散的阴寒。
刚才我用望气术仔细看了看，竟见村中多处幽影之地，隐有秽煞之气如蛇行鼠窜！
此象绝非吉兆，斗胆禀告大人，恐这百年滋养的福泽之局，已遭异气侵染，根基动摇！”
“邪气侵染？污秽煞气？”董卓眼中凶光一闪，周身那刚压下去的凶悍气息又冒头了，“黄口小儿，你敢在这里危言耸听，耍我玩？！”
“大人明鉴！小子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胡说啊！”黄昭心里一哆嗦，姿态更加恭敬，但话说得更清楚了。
“这种污秽之气，无形无质，却如跗骨之蛆，久踞不散，则必损生气！
首当其冲者，便是村中老者，心脉受蚀，神思渐衰；
继而少年儿郎，灵智蒙蔽，浑噩愚钝；
便是如大人这般龙精虎猛的青壮，长居此间，亦恐精血亏耗，神思倦怠！
刚才听五叔说，村里除了老太太，最近还好几位老人家接连病倒……这情况，不正和我观察到的现象对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