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别有用心的姜家
马车驶离喧嚣的外堡集市，穿过一道有精锐堡丁把守的巨大木门，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与外堡那种鱼龙混杂、充满市井活力的生活区不同，内堡更像是一座秩序森严、自成天地的小型军事要塞兼家族堡垒。
进入木门后是一段瓮城，高墙之上箭垛密布，再经过一道更为厚重坚固的包铁闸门，才真正踏入内堡区域。
华哥儿透过车窗默默观察：内堡之中，道路宽阔笔直，分区明确。远处的藏兵洞、武库以及规模不小的马厩一应俱全，隐约可见有堡丁正在操练，气氛肃杀。
姜盛安见华哥儿留意四周，便开口解释道：“西凉边地近些年都不太平，胡匪猖獗，北面的朱圉山上又有掠火教的余孽盘踞，朝廷剿匪不力，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我姜家肩负一堡安危，不得不谨慎些，这些布置，也仅仅是为求自保而已！”
听到这些话，华哥儿点头表示理解，心里也明了，西凉之地如今已乱成一锅粥了。
过了最外面的军事调度区，马车在一处宽敞的马棚前停下。
姜盛安领着华哥儿下车，步行进入真正的姜家府邸区域。
府邸内部又是另一番景象，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中间居然还巧妙地营造了假山鱼池，颇为雅致，在这西北边陲显得格外突兀与用心。
“华先生，家父正在书房相候，这边请。”
穿过几重庭院，廊回路转，沿途所见仆役皆低眉顺目，行动悄无声息，显示出极高的规矩。
来到一处僻静院落，书房外已有管事模样的人躬身等候。
“父亲，华先生到了。”姜盛安在门外通报。
“快请进。”一个略显疲惫声音从房内传出。
华哥儿步入书房，只见一位年约四旬、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端坐于主位之上，正是堡主姜善初。
在姜善初下首，还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华哥儿目光扫过，心中微微一动——竟是曾在皇甫将军府上有过一面之缘、颇有些倨傲的凉州名医姜岷。
没想到他也是姜家之人。
姜岷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别来无恙啊！华先生，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
华哥儿拱手一礼，不卑不亢：“确实没想到。不知今日召我到此，究竟是堡主大人之意，还是姜老先生之意？若仍是姜老先生欲与晚辈探讨医术，晚辈觉得……似乎并无必要了。之前在将军府，我们不是已经‘交流’过了吗？”
姜岷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花白的胡须微颤：“小子，你这是在暗讽老夫医术不精，治不好皇甫将军吗？”
华哥儿神色不变，淡然道：“晚辈不敢。医道无涯，各有所长。若非姜老先生与诸位太医前期为皇甫将军精心调理，稳固根基，晚辈后续驱邪解毒，恐怕也难以那般顺利。功劳，并非我一人所有。”
姜岷一时语塞，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姜善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心中对华哥儿的评价不禁高了几分，出声圆场道：
“华先生，莫要误会！岷叔对先生的医术是极为认可的。此次请先生过府，实是姜某素来喜好结交天下有真才实学之辈，尤其是先生这般青年俊杰。快，请上座看茶！”
仆役奉上香茗，姜善初与华哥儿又寒暄了几句，问了些家常籍贯、游历见闻，华哥儿皆从容应对，言辞谨慎，滴水不漏。
片刻沉寂后，姜善初将茶盏轻轻搁下，话锋随之转向沉重，他叹息一声。
“唉，实不相瞒，姜某今日请先生来，除了一睹风采，确有一桩棘手之事，日夜困扰，想向先生请教。”
“堡主但说无妨。”
“家父……自年前忽染怪疾，身体便日渐衰颓。我姜家遍请名医，连岷叔亦亲自出手调治，奈何……皆束手无策。”
“究竟是何等病症？连姜老先生都无法医治。”
“此病症状古怪，绝非寻常药石可医。华先生虽年纪尚轻，却听闻游历四方，见识广博，尤擅疑难杂症。姜某冒昧，恳请先生出手一试，救我父亲于沉疴！”
华哥儿目光沉静，追问道：“不知具体病症如何？堡主可否详述一二，晚辈也好心中有底。”
一旁的姜岷此时接口，语气带着一丝讳莫如深：“症状一时难以说清。等你亲眼见着，自然就明白了。”
姜善初神色转为无比郑重：“华先生，此事不仅关乎家父性命，更干系到我姜家堡乃至方圆近百里的安宁，其中隐秘，必须严格保守。既然恳请先生出手诊治，为求万全与便利，诊治期间，恐怕要委屈先生暂居府上，以便随时看顾病情。此举实属无奈，还望先生莫要见怪。”
华哥儿心中顿时一凛，这分明是要将他软禁于此，切断他与外界的联系，这样一来黄昭他们将无从得知自己的处境。
他面上却不露异色，只是沉吟片刻，方才坦然应承：“医者悬壶济世，救人乃是本分。既然堡主如此信任，在下必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如此，姜某先行谢过先生！”姜善初面露感激，拱手一礼。
华哥儿话锋顺势一转，提出要求：“堡主客气。只是，先前受邀，只言交流医术，并未提及诊治之事，故而在下常用的药箱与诸多工具，都留在了医馆。还请堡主允准我返回一趟，将所需之物取来。”
“不必劳烦先生亲自往返奔波。先生只需将所需工具列个清单，我自会派遣得力心腹，即刻前往医馆，为先生一一取来，绝无错漏。至于诊治期间所需任何药材，但凭先生吩咐，我姜家库藏虽不敢说包罗万象，却也还算丰富，定然竭力满足。”
华哥儿心知对方防备森严，绝无放自己离开的可能，再行坚持只会徒增猜疑，遂顺势应下。
“……既然如此，便依堡主安排吧。”
姜善初扬声唤道“好！管家，带华先生去‘静心苑’好生安顿。一应需求，务必周全伺候，不得有误！”
华哥儿起身告辞，随着恭敬候立的管家离开了书房。
书房门轻轻合上，室内只剩下姜善初与姜岷二人，气氛变得更为沉凝。
姜岷看向姜善初，压低声音，眉头紧锁：“善初，此子虽确有些机变与手段，但你父亲的病根深蒂固，诡异非常，连我等都无可奈何……实在不宜对此人抱有过高期望。”
姜善初目光投向窗外：“岷叔，父亲的病情，你我都清楚，已是刻不容缓。寻常医道既然无力回天，或许唯有这等不循常理、胆大心细之人，方能窥得一线生机。无论如何，总要试上一试。”
姜岷迟疑片刻，终是问出关键：“那……此事之后，此人该如何处置？”
姜善初缓缓转过身，脸上最后一丝温和褪尽：“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若他失败了，证明其并无真才实学，那便让他步先前那些庸医的后尘。”
“若是他最后成功了呢？”
“若是侥幸成功……”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他若识相，便终身留在我姜家效忠，保他富贵安稳；若是不识抬举，心存去意，那就让它永远消失吧！”
“此事关乎我姜家血脉之秘，还是要小心行事！”
“岷叔且安心，我观此子气息虚浮，并非修炼之人，多派些可靠的人手，‘精心’看顾好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