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在龟裂的公路上疯狂颠簸,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车轮卷起的尘土像一道灰黄色的帷幕,将那座充斥着尖叫与枪声的废弃小镇彻底隔绝在视野之外。车厢里弥漫着沉默,浓重得几乎压过引擎的嘶吼。只有铁拳偶尔因车身剧烈晃动牵动伤口时,从齿缝间漏出的那声闷哼,提醒着众人刚刚经历的噩梦。那只名为“蹂躏者”的巨兽所带来的压迫感,如同冰冷的黏液,附着在每个人的皮肤上,久久不散。
“刚才那帮人……”小李的声音带着未褪的颤音,打破了死寂,“装备太精良了,制式武器,战术动作……根本不像是流窜的掠夺者。”
“是‘鹰巢’的巡逻队,或者别的什么据点的人。”明月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蜿蜒的路面和两侧不断后退的、被荒草吞噬的田野,“不管是谁,我们现在都是最肥美的猎物。不能停,必须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进入北部山脉。”
根据“守望者”广播断断续续提供的加密信标,再加上从溪谷地带出的那张染着血污、边缘残缺的旧地图,他们勉强勾勒出一条通往北部山脉的路线。这条路径必须穿越一片被称为“枯萎走廊”的广阔平原——这里曾是丰饶的粮仓,如今却大半被暗红色的“腐壤”及其滋养出的各种扭曲生命所占据,是大地上一道溃烂的伤疤。
接下来的两天,是在高度紧绷的神经和小心翼翼的迂回中度过的。他们昼行夜伏,像幽灵般穿梭在荒芜的田垄、干涸的河床以及坍塌的农舍之间,竭力避开任何可能潜伏着危险的主干道和城镇废墟。那辆饱经风霜的皮卡状况不断,几次在关键时刻发出不祥的颤抖,险些彻底熄火,全靠明月和老范凭着经验和从废墟里淘来的零配件进行紧急维修,才勉强维持着前行。
“青莹”菌丝展现出了奇迹般的效果。铁拳肩上那可怕的伤口,暗红色的感染范围被有效遏制,不再扩张,持续数日的高烧也终于退去了一些。但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像纸,身体虚弱得需要依靠在车厢上才能坐稳。那点珍贵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绿色菌丝被明月像对待眼珠一样保护起来,每次只敢用镊子取下微不足道的一丝,溶于清水,为铁拳清洗伤口。
路途中的危机接踵而至。一群眼睛猩红、涎水横流的腐化野狼,在月夜下对他们发动了突袭;一片看似平静、开满诡异艳丽花朵的沼泽,差点将小光吞噬进下方粘稠的菌毯;还有一次,天际掠过的巨大阴影——一只翼展惊人、形如远古翼龙的变异蝙蝠,迫使他们紧贴在岩石缝隙中,连呼吸都几乎停止,直到那恐怖的振翅声远去。
每一次险象环生,都像是在淬炼着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小队,无形的纽带在生死之间变得牢固。但同样被消耗的,是他们本已见底的物资。压缩饼干只剩下寥寥几块,清水需要按口分配,而最要命的是,燃油指针早已无情地跌破了红线。
第三天下午,当他们依据信标微弱的指引,试图绕开地图上标记为深红色、代表“腐壤”重度污染的区域时,皮卡引擎发出一连串无力的咳嗽声,最后彻底沉寂——油箱干了。
“妈的!”老范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宣泄着无尽的懊恼。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被暗红色菌毯覆盖的连绵丘陵。那菌毯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空气中弥漫着甜腻与腐败混合的浓烈气味,几乎凝成实质。一些扭曲的、类似放大的昆虫及丁质外壳或动物骨骼的怪异结构,刺破菌毯表面,指向灰蒙蒙的天空。绕行?地图显示那需要多花费至少四天,而他们的补给,连一天都难以支撑。
“信标指向丘陵另一边,有一条旧公路。沿着公路,一天……也许一天半,就能进入山脉外围。”明月盯着收音机屏幕上那闪烁不定的光点,眉头拧成了一个结,“直接穿过去,是唯一的路。也是……通往地狱最近的路。”
“留下来,就是等死。被耗死,或者被后面的追兵追上。”铁拳靠在车厢上,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闯过去!趁还有力气,趁天还亮着。”
没有告别,没有豪言壮语。众人沉默着将所剩无几的物资分发下去:最后几块压缩饼干,两个半瓶的水,几乎空了的医疗包,那个视若性命的、装着“青莹”的金属盒,以及他们所有的武器——一把子弹所剩无几的步枪、一把砍骨刀、一根撬棍,还有那台维系着最后希望的收音机。明月将最后一口水分给每个人,润湿干裂的嘴唇,然后抬起手,决绝地指向那片令人作呕的猩红。
“跟紧我的脚印。眼睛放亮,绝对,不要触碰任何你看不懂的东西!”
踏入“腐壤”覆盖区的瞬间,生理上的不适感排山倒海般涌来。脚下是湿滑、粘腻的触感,仿佛踩在无数腐烂、仍在蠕动的内脏上。那股甜腥气直冲脑门,小李忍不住干呕起来,连明月都感到一阵阵眩晕。
她注意到自己的属性面板上,悄然浮现出一行提示:【轻度腐壤毒素影响:体质临时-1,正在进行精神抵抗检定……】。她迅速撕下布条,用水浸湿,分给众人紧紧捂住口鼻,催促大家加快脚步。
丘陵地带的跋涉异常艰难。菌毯的厚度不一,有时看似坚实,下一步却可能深陷其中。他们必须像在雷区行走一样,寻找着菌毯较薄或有岩石露头的地方落脚。体力在飞速消耗,不到一小时,所有人都开始大口喘息,胸口火辣辣地疼。
“明月姐姐……”小光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音,他指向侧前方一个尤其庞大、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暗红色菌瘤。
那菌瘤的表面,赫然镶嵌着半张扭曲的人脸!皮肤已经与菌丝完全同化,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泽,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空洞,嘴巴大张着,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无尽惊恐,仿佛在发出永恒的无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