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为了宋王争得面红耳赤。
贵妇圈里也是一片沸腾状态。
除夕那日,崇安公主拎的织锦包,被命名崇安包。
流出一个大小款式一模一样,唯独花色有异的,送给了简王家的永安县主。
贵妃的那一款同样赐下去一个,给她的弟媳堂阳县主,自然就叫贵妃包。
而那梁家娘子的也制了版。
梁家娘子拿着图样四处炫耀,这只包取名梁姝,意为梁家美人的包。
如果说定制已经叫人眼红,命名就更要命。
天下风流事和金贵物本就不多。
别人多占个名就少个名。
世人谁不想被旁人艳羡?
谁不想出去是独一份,或是别人争相效仿的对象?
说到底,哪个年纪,哪个阶层都无法磨灭一颗虚荣心。
诚然这套营销的逻辑很简单,她们自己也可以玩。
可公主认吗?贵妃认吗?
上头已受益的人不认,甚至鄙夷、生怒,觉得被侮辱,谁又担待得起。
那么要进这个圈子,要满足这份虚荣,就必须找郭妡。
偏偏掌握这技术的,引领这风尚的郭妡,不是个普通百姓,不是个商人。
她清高啊,拿钱砸,砸不动。
以权势相逼,她又在陛下和娘娘跟前效命,深得赏识。
崇安公主拿着她的好处,听说她还与……
想要,就不得不低头,不得不放下身段。
农女、庶族、曾经做妾都不再是限制条件。
可等她们当真放下身段,试探性找去时,却十分意外的遭拒绝。
郭掖庭令倒不是不愿和她们“交朋友”,而是,她说她很忙。
北苑的相亲会只有几日时间就要召开。
这事是当前宫里最重要的事,要瞧清双方究竟有哪几把刷子,就不能干站着对看。
需要准备很多才艺展示、比试、游戏等,全面了解每一个人。
如此也可以缓和气氛,显得没那么刻意,不是那么像一项冷冰冰的任务,尽可能让大家都找到心仪的对象。
所以,这几日她都在北苑的场地里泡着。
此时第三个托登场,傅褚颐找到机会就出府来帮忙。
自除夕日赵王妃再次被放出来,傅褚颐的权力还回去一大半。
但沈楷的意思很明确,从今后赵王府后院钱归王妃管,人事用傅褚颐的法子,王妃和傅侧妃共管。
傅褚颐正好动不动来找郭妡,坐实感激。
见她如此,外头想与郭妡结交的人里有机灵的,例如河间王之女清泰县主沈珺,直接请皇后懿旨帮着干活。
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都能约着一起吃酒听曲。
大弘着名红灯区平康坊里,沈楷在马车上点一盏灯,置一壶酒,优哉游哉窝着。
等郭妡三人相携出来,他直接叫跟前近侍将傅褚颐送回王府,接了郭妡就走。
清泰县主瞧见马车边的万全,微怔了下,直接当没看见。
沈楷隔着帘子,随意一瞥。
河间王,宗室闲王,遥领了个都督职务,十来年没去过几次任上。
啥都没有,啥也不是。
随着风荡起的帘子垂下,沈楷一手揽住郭妡,“近来求那劳什子包的,都求到孤跟前了。”
劳什子包?
郭妡斜睨他一眼,与他计较不来。
她只道:“殿下不能替我应承别人。”
沈楷便笑,“不巧,应承了君家表妹。”
郭妡闻言,直接紧锁双眉瞪着他。
沈楷瞧她生气,笑得更放肆,揪了把她的脸。
“你初入官场,还有很多不懂。与其结交河间王家的王女,倒不如笼络君家。莫瞧君家现在官职不显,过几日,君元度就又要提一提,何况,他还是孤的小姐夫呢。”
他话里尽是调侃,又笑一声才接着道:“你为孤做事,当有主次,结交君家,于你日后的前程也没有坏处,你本无根基,将来孤登基,你若有孤的血脉便要入宫为妃,外朝有人,才能站得稳走得远。”
瞧他想得这样远,甚至还有为她考虑的意思,换了旁人,该感动了吧。
郭妡却只觉得可笑,这人的话,有几句能当真?
从前应承她不叫她再做妾,虽然这承诺建立在她编织的爱情游戏里。
可他还在其中徜徉呢,这就说反悔就反悔了?
可见他当真比裴玄止清醒多了,毕竟权位更高么,脑子里哪能只有情情爱爱。
但这世上的男人啊,“征服”女人时,总是逃不过拿所谓血脉来捆绑女人这一招。
似乎有了孩子,女人就再无脱逃的可能。
只是很抱歉,她生不出来。
更抱歉,她从未对哪个男人抱有希望。
不过结交谁不是结交呢,谁送来的有什么区别。
她这身份出门交朋友太挑挑拣拣,旁人可要怀疑动机了。
事可以办,着实对她没坏处,就是态度要表明。
郭妡当即一甩膀子转过身,冷声道:“殿下出尔反尔,当初说好的,现在就变卦!妾身即便有殿下的孩子,也不想他是皇子皇女,妾身不想他陷入皇家斗争里。妾身交朋友,也不要由殿下安排。”
“胡言乱语,不知好歹。”
沈楷笑骂,抓着肩膀直接带进怀中,全当她在说傻话。
至高至尊的权位,世上哪有人会不动心。
这没心没肺的傻子。
他怜她现今只能依靠他,如此疼她宠她,费心帮她铺前路,她却犹不领情。
换了旁人,他还不费这个心呢!
平康坊就在务本坊隔壁,半刻钟不到便进了宅子。
郭妡与他说不通,直接甩脸没等他,自顾进屋,拿了衣裳就去后头泡澡。
沈楷只当又是情趣,褪了外袍也跟进去。
结果温泉池子里打得水花四溅。
沈楷没防着被她推得脚一滑,好生呛了几口水。
这才察觉,似乎真生气了。
她真生气,他也真来气。
好不容易扶着池壁站起来,刚要发怒,就见她恶人先告状般,两行清泪滴下来。
他一句“放肆”憋在喉咙里。
在他凶狠注视下,她犹不肯服软。
一抹泪,转过身,蹲着身子往下一沉。
温泉水咕噜噜没过她头顶,发丝浮起似一团乌云。
沈楷吓了一大跳,眼皮颤了下。
她是要淹死自己?
这气性,已经大得没边儿了!
他慌忙一手揪住她头发,一手探她后领,猛地将人提起来。
全然不记得,她水性极佳。
掖庭池那样深的水,还能捞起一个碎成渣的镯子。
这一会儿,什么气都烟消云散了。
刚松口气,就听她不依不饶呵斥他,“放开!”
“倔驴!你真是头倔驴。”
沈楷喉咙和鼻子都疼着,再被凶一声,又恨不得揪着她头发将她按回水中。
郭妡没给他机会,抬手扯回头发,冷哼一声。
“殿下大可回府去找那温柔解意的。”
沈楷噎得慌,刚消下去的火重新点燃,他指她,“你就仗着孤宠你,恃宠而骄!”
郭妡梗着脖子反问:“殿下不是?殿下做我的主时,可问过我有没有闲暇?可问过我与人有没有过节?”
“……”沈楷被问愣了。
随即反应过来,三纲五常,君臣父子,他站哪一条不能做她的主?
可她,似乎又在引导他,多读懂她一条。
深思一下,还真有些道理。
他两手一摊,“孤已经答应了。”
你说怎么办吧。
郭妡深吸一口气,爬出池子,冷冰冰丢下一句,“下不为例!”
嘴硬而心软,倔驴也为他温顺。
沈楷站在池水里,蓦地一笑。
盯着她的背影自顾想,他是成功的猎手,优秀的驯兽师,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