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色的水晶灯光如同一层薄纱般轻柔地覆盖在香槟塔上,将那蜜色的酒液映照得宛如流动的星子一般,闪耀着迷人的光芒。林川斜倚在廊柱旁边,手中紧握着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瓶身还凝结着一层细密的水珠,仿佛是被这温暖的氛围所融化。
他的喉结随着矿泉水瓶的倾斜而上下滚动着,方才与老顾的一番畅谈让他感到喉咙有些干涩。于是,他特意去取了这瓶水,想要润润喉咙。此刻,那冰凉的矿泉水顺着他的喉咙滑下,带来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意。
就在这时,扩音器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仿佛是被惊扰的蜜蜂一般,嗡嗡作响。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林川的手猛地一抖,矿泉水瓶在他的掌心中滑落了半寸。他连忙稳住瓶子,抬头望去,只见那个身穿墨绿西装的小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临时搭建的小舞台上,正微笑着面对着众人,手中紧紧握着麦克风。
然而,小唐的眼角却在不经意间扫向了主桌的方向,那里坐着宋父,正不紧不慢地剥着开心果。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果壳在骨瓷碟里堆积成了一座小小的山丘。
各位——小唐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宴会厅中回荡,他故意拖长了尾音,仿佛是在吊众人的胃口。接着,他用指尖轻轻叩了叩话筒,继续说道:接下来,有请苏总为我们分享今晚的感言——他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顺便,让我们看看她这件高级定制礼服还能撑多久?
他的话音刚落,宴会厅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静得只能听见水晶灯上流苏的轻微颤动声,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林川手中的矿泉水瓶突然发出“咔”的一声脆响,仿佛是他心中某种情绪的爆发。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不远处的苏晚晴身上。
苏晚晴静静地站在离舞台两步远的地方,原本垂在身侧的双手,此刻却缓缓地抬了起来。她的指尖轻轻触碰着锁骨下的珍珠项链,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
林川注意到,苏晚晴戴着的金丝眼镜后的眼尾微微上挑,就像被风撩起的火苗一般,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然而,这丝光芒转瞬即逝,很快便被她压了下去。
“苏总的这件礼服可是高级定制大师亲手缝制的,”人群中不知谁小声地接了一句话,“小唐你这话可说得……”
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一个穿粉色连衣裙的身影突然从右侧的人群中浮现出来。宋雨桐端着红酒杯,发梢上沾着碎钻发饰的光芒,她的脚步看似有些踉跄,但在经过苏晚晴身前三步的地方时,却突然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停住了。
林川眯起眼睛,紧紧地盯着宋雨桐,仿佛要透过她的外表看到她内心的想法。他注意到,她的右手食指在杯壁上极快地蹭了一下,这个动作虽然细微,但却被林川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一瞬间,他看到她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甚至连手腕都在微微发抖。这一切都表明她此刻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
就在这时,只听“呀!”的一声清脆惊呼,紧接着是酒液泼溅的声响。暗红的酒渍顺着苏晚晴雪纺礼服的前襟蜿蜒而下,就像是被人用红墨水画了一道狰狞的痕迹,与她原本洁白如雪的礼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宋雨桐手中的酒杯也在这一声惊呼中“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碎水晶在她的脚边闪烁着冷光,仿佛在嘲笑她的狼狈。
她似乎有些慌乱,急忙蹲下身子去捡那些碎片,然而就在她蹲下的瞬间,林川却注意到她的发顶悄悄地抬了起来。他的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清楚地看到了她睫毛下的眼尾处,泄出一丝极淡的、得逞的弧度。
这丝弧度虽然很淡,但却逃不过林川的眼睛。他立刻明白了,这一切并非偶然,而是宋雨桐故意为之。
“这可真是‘红’得发紫啊!”就在这时,小唐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立刻扯着嗓子接话道,“宋小姐这手‘不小心’,怕不是比专业化妆师还巧?”
他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麦克风的电流声更是刺耳得让人耳膜发疼。然而,这并没有让现场的气氛变得尴尬,反而引起了一阵哄笑声,就像滚水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林川远远地就看到了苏晚晴,她站在人群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但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仿佛是一株被暴雨摧残却不肯屈服的竹子。
林川的喉咙突然发紧,他想起了三天前在地下车库的那一幕。当时,她也是这样咬着嘴唇,倔强地说:“我可以自己擦。”然而,当他递过纸巾时,她的手指却像羽毛一样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各位稍安勿躁。”林川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出来,带着些许嗡嗡的回音。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挤到舞台边的,只觉得掌心还留着捏扁的矿泉水瓶的褶皱,仿佛握着一团没有烧完的火,灼得他的心隐隐作痛。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然后歪头模仿起宋雨桐平日娇滴滴的语调,连尾音都故意往上挑:“姐,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话音刚落,哄笑声就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样,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包括蹲在地上捡碎片的宋雨桐。
宋雨桐的手指猛地戳进了玻璃渣里,血珠像一朵盛开的花一样,“啪”地一声落在了酒渍旁边。
林川却眨了眨眼,举起手机晃了晃:“再说了,谁家正常人洒酒还提前三秒深呼吸、摆姿势的?”他点开录像,宴会厅的监控画面投在墙上——画面里的宋雨桐站定,胸脯明显起伏两下,才“踉跄”着撞向苏晚晴。
“这呼吸频率,比我师父教的喜剧节奏还准。”林川挠了挠后脑勺,嘴角扯出个欠揍的笑容,“宋小姐要是嫌代驾不好玩,改行当演员吧?我这儿有本《如何演好‘不小心’》的秘籍,友情价卖给你。”
全场先是一静。
宋雨桐猛地站起来,手背的血珠顺着腕骨往下淌,却被她狠狠攥进掌心。
主桌那边,宋父剥开心果的手停住了,骨瓷碟“咔”地裂了道细纹。
苏晚晴望着墙上的监控画面,眼尾那点红突然变得很亮,像被风吹旺的烛火。
“这小子……”老顾端着红酒杯从柱子后面转出来,杯壁上的冷凝水在他手背洇出个小圈,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杯沿,“有点意思。”
林川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苏晚晴身上。
她正低头扯了扯被酒渍弄脏的裙摆,再抬头时,嘴角竟勾了个极淡的笑容——藏在眼底的,像春雪融化般的笑容。
“所以啊,”他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声音,“建议各位下次想‘不小心’,先查查附近有没有监控……”
顾老爷子的手掌已经抬到半空,指节微微发颤,像是要拍什么——却在即将落下时停住,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川,嘴角的笑纹越来越深。
水晶灯的光在宋雨桐发间碎钻上晃了晃,照出她眼尾青黑的血管。
全场先是死一般的静,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直到顾老爷子的拍腿声炸响:“这小伙子,嘴比律师还利索!”老顾的笑声带着酒气撞开僵局,穿高定西装的富太太们最先反应过来,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捂着嘴,笑出细碎的“咯咯”声;年轻的二代们拍着椅背跺脚,有个染金毛的直接把香槟喷在了邻座身上;连端着银盘的侍应生都绷不住,托盘上的马卡龙跟着颤巍巍摇晃。
宋雨桐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血珠里。
她能听见身后几个名媛的窃窃私语——“原来宋小姐这手是演的?” “上次她在慈善宴撞翻陈太太的燕窝,不会也是......” 耳尖的热度烧到脖颈,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塞了团浸了酒的棉花,反驳的话卡在舌尖,只余下胸口发闷的疼。
主桌那边,宋父剥开心果的手终于彻底停了。
他望着女儿发白的侧脸,骨瓷碟里的果壳在水晶灯下泛着冷光。
面上还挂着笑,眼角却扯得发疼——这笑是练了二十年的商业假笑,此刻却比哭还难看:“小孩子们闹着玩,各位别当真。” 他端起红酒杯,杯壁在指节间转了三圈,又重重搁下,暗红酒液溅在袖口,染出块比苏晚晴裙上更丑的渍。
苏晚晴垂眼盯着胸前的酒渍,金丝眼镜滑下半寸,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刚要抬脚往侧门走,腕间突然一暖——林川的手掌覆上来,温度透过衬衫袖口渗进皮肤。
他另一只手举着侍应生托盘上的清水杯,杯壁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滴在她手背:“姐,别走。”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比宴会厅里任何一道声响都清晰,“红酒渍用冷水冲最管用,我老家卖菜的婶子教的,比干洗店还灵。”
人群里不知谁吹了声口哨。
林川突然提高音量,冲四周摊手:“各位可看好了啊,苏总这裙子是意大利进口的‘抗酒渍高定纱’,专门防宋小姐这类‘精准泼洒’设计的!” 他故意把“精准”两个字咬得极重,尾音还带着点戏腔的拖长,像极了剧团里说贯口的老班主。
哄笑再次炸响。
苏晚晴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仿佛有一丝微风拂过。她的指尖如同羽毛一般,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他举着水杯的手背。这个动作是如此轻柔,就像一片雪花飘落在掌心,转瞬即逝,却又留下了一丝凉意。
当她抬起眼眸时,那副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如同弯弯的月牙一般,透露出一丝温柔和感激。她的声音轻得如同一声叹息,仿佛是从心底深处飘出来的:“林川,谢谢你。”
这一笑,宛如春花绽放,瞬间让整个厅堂的华光都黯淡了几分。几个正在夹甜点的太太们,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忘记了手中的银勺,直勾勾地盯着苏晚晴,完全被她的美丽和笑容所吸引。
林川的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他刚想要回应一句什么,但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突然扫过了主桌。只见宋父正侧身对着他的贴身保镖低语,他的下颌线紧绷着,宛如一把锋利的刀,而眼角的皱纹里似乎都爬满了阴鸷。
保镖微微低头应了一声,右手却悄悄地按在了西装内袋上。那里鼓着一块硬邦邦的形状,看上去像是一个微型对讲机。林川的后颈突然窜起一层薄薄的汗珠,他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剧团解散前,老班主拍着他的肩膀说的那句话:“喜剧演员最应该学会的,不是如何逗笑观众,而是如何把握火候。”而此时此刻,他清楚地意识到,这火候显然还没有到收网的时候。
“叮——”
麦克风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音。
小唐不知何时又摸回了舞台,手指捏着话筒柄,指节泛着青白。
他盯着林川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针,刚才还挂着的讨好笑意全褪了,只剩嘴角扯出的冷笑:“苏总,您要不先去换身衣服?毕竟......” 他故意拖长音,目光扫过苏晚晴的裙摆,“总不能让大家看一晚上’红酒地图‘吧?”
苏晚晴的笑意淡了些。
她低头理了理被酒渍弄脏的袖口,抬头时又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劳烦唐主持费心。” 她转身往洗手间方向走,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嗒、嗒、嗒”的声响像敲在林川心上。
林川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注意到小唐的拇指正用力摩挲话筒底部——那里有道不显眼的划痕,和他上周在苏氏集团顶楼看到的、被摔碎的录音设备型号一模一样。
他眯起眼,听见小唐的呼吸声突然加重,像只蓄势待发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