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场黄金之梦。
梦里出现了一座曾见过的宏伟城池。端坐于王座之上的,正是那位黄金之王——Archer。
不知是距离上次战斗已过去许久,还是另有缘故,他身上不见丝毫伤痕,就连曾经碎裂的黄金铠甲,也已修复完好。
仅仅是静立于此,便足以让世界为之震颤的压倒性霸气,以及仿佛能洞穿世间万物的赤红眼眸,让他看上去仿佛从未经历过燃尽生命的激战,他的模样丝毫未变。
……不。准确来说,变化的并非他本身,而是周遭的光景。
以往那些因畏惧、敬畏而簇拥在他身旁的臣仆们,此刻已不见踪影——他们全都被那绝对的王者气场震慑,退到了远处。
取而代之,伫立在他身侧的,是一位身着朴素衣装的人物。
此人,正是在这世上唯一敢直面王者、挥剑相向的战士。
他曾与王者展开过撼动天地的激斗,最终竟能与这位实力无人能及的王者战至平手——不过,他究竟是否为“男性”,尚无法确定;更进一步说,就连他是否属于“人类”,也无从分辨。
那端丽的容貌与略带人工感的气质,让人不禁觉得他宛如一尊精致的人偶。
“——。今日是……要去……吗?”
这位人物既未站在王者前方,也未居于后方,而是站在他的“身旁”。
仿佛在宣告自己与王者地位平等般,与王者并肩而立——由于无法界定其性别与人属,此后便称其为“人偶”。
人偶以如同对待友人般轻松的语气,向王者询问着什么。
面对曾反抗自己的逆贼,且还是拥有与自己匹敌之力的敌人,若换作以往的Archer,对方这般举动足以让他勃然大怒。
可令人惊讶的是,他此刻脸上露出的竟是苦笑。
不仅如此,他还似无奈般耸了耸肩,以自然的姿态回应着人偶的问题。
不知人偶说了句什么玩笑话,紧接着便发出了咯咯的轻笑。
难以置信的是……眼前呈现的画面,既非敌对阵营,也非王与臣下,而是平等的友人相伴的模样。
或许正是那场激斗,让两人之间缔结了某种羁绊。从前的Archer,笑容里只有嘲讽与哄笑,此刻却发自内心地洋溢着愉悦。
一阵笑声过后,Archer缓缓从王座上起身。似乎是要前往某处,当他迈步走出王座之间时,他的友人便迈着轻快的步伐,紧随其后。
——自此之后,景象如流水般匆匆而过。
这段时光究竟是短短数日,还是长达数年?
有时感觉只是一瞬,有时又觉得仿佛永恒。
王者与人偶这两位超越凡俗的存在,投身于无数足以书写传说的冒险之中。
他们的旅途太过鲜亮、充满活力,以至于旁观者不知不觉间便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身为绝对王者,Archer曾总带着几分无聊与倦怠,可在与友人同行的日子里,他似乎挣脱了这份束缚。
面对未知的愉悦,他从未有过片刻厌倦。
他们曾踏遍魔兽肆虐的秘境,曾在热风席卷的荒野徘徊于死亡边缘;
曾在洞窟深处觅得宝藏,曾因遭受未知诅咒而陷入绝境;
曾与怪物激战,在死斗之后赢得胜利,也曾在神明的试炼面前做好败北的觉悟;
曾彻底征服化为迷宫的高塔,曾踏入异界,感受过彻骨的寒意。
胜利与失败、荣耀与名声、成功与挫折、欢喜与痛苦——他们的冒险虽是远超常人的伟业,却也同时充满了比任何人都更贴近“人类”的色彩。
这份光辉不仅照耀大地,更直达天界尽头。据民众传言,即便是伟大的神明,也无法将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
“自从你来了之后,我的宝库就再也不得安宁。竟让我染上了乱扔财宝这种荒唐的毛病。”
在跨越无数磨难、与众多强敌交锋的过程中,Archer的战斗方式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
他不再是手持一剑作战,而是从某个异空间中,如暴雨般射出数柄武具。
尽管这战法看似杂乱无章,但他以王者之姿统领无数剑刃军团的模样,却又让人觉得“果然符合他的风格”。
或许,他之所以能以“弓兵(Archer)”的职阶存在,正是源于与这位人偶友人的战斗中,习得的这种独特战斗方式。
不知是否因他天生有收集癖,他执着于搜罗财宝,将一件又一件宝物收入宝库。
而这些财富,又会被用于下一场夺取新宝物的战斗中。
如此一来,他宝库中囤积的财宝数量,正以加速度不断增长。
他曾因过分沉迷探险,被臣下中的女性抱怨;也曾在庆祝冒险归来的宴会上,不小心掉落宝物——关于财宝的趣闻,简直数不胜数。
……然而,若说他只热衷于冒险与寻宝,却也并非如此。
或许是因友人的存在,他那份极致的冷酷与残忍虽有所收敛,却依旧以王者之姿君临天下:他推动以王都为核心的都市国家发展,构筑坚固的防御工事,在治国方面尽显其敏锐的洞察力。
他既是缔造了无数探险传说的英雄,也是留下了不可估量功绩的王者。
他拥有的领袖魅力,足以让其他任何英雄都自愧不如,称他为“所有英雄之王”也毫不为过。事实上,不知不觉间,人们已开始将他称作“英雄王”。
在王者与人偶击败的敌人中,有一位格外强大的存在——它既是森林之神,也是被称作“恐怖化身”的怪物。
它的目光拥有石化之力,咆哮可引发洪水,口中能喷吐劫火。Archer决意将其打倒,便与友人一同迎战这强敌,最终成功取下了它的首级。
给予怪物致命一击的,是那柄黄金之剑——不知何时已修复完好,可它本该在与友人的战斗中受损才对。
随着这位肩负“自然守护者”职责的怪物被打倒,王者得以获取它守护的珍贵木材。可人偶虽取得了胜利,脸上却带着几分茫然。它平静地告诉身为友人的王者:自己曾与那位敌人是朋友。
“你为何……决意要打倒它?神明并未下达这样的命令。打倒它所获得的木材,或许能助力……发展。可我实在无法相信,你是为了……的民众而战。”
“不,我正是为了守护……。若不铲除这世间所有邪恶,民众终将饿死。”
听到这个回答,人偶面带疑惑地歪了歪头。即便从旁观察,也能明白人偶的疑问所在:Archer或许称得上贤君,但其行事方式分明是暴君。他施行的高压统治,即便结果可能导向正道,对民众而言却无疑是种痛苦。
这位凌驾于人类之上、对人类毫无怜悯之心的男人,如今却突然为民众担忧,实在令人费解。
或许是因为提问者是友人,Archer并未因这无礼的问题发怒,反而平静地抬头望去。
头顶之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蓝天。可他的目光,却望向了更远的地方——超越天空,超越星辰,投向了那遥远的未知之处。
“这并不奇怪。因为我本就是为守护人类而生。为王的职责,便是构筑这颗星球的文明未来。”
那双非人的赤红眼眸,仿佛不仅能跨越距离,更能看透跨越时间的遥远未来。其中不见丝毫浑浊。
“人类守护者”的言辞,与“压榨民众的暴君”的行径本是截然相反,可在Archer心中,这两者却毫无矛盾地共存着。
“守护也分许多种。并非只有‘庇护’才是守护。有时,凛冽的北风也是必要的。”
听到这句话,人偶骤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那端正的容貌上,显露出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抓住了什么关键的震动。
仿佛在这一瞬间,它已完全理解了友人的本质——短暂的沉默之后,人偶的脸庞绽放出了晴朗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你其实是——”
人偶话语的后半段,混杂着杂音,无法听清。但想必传入了Archer的耳中。
听完这句话,他露出了满足的笑容——那是一种前所未见、洋溢着爽朗喜悦的笑容。
这笑容无关英雄身份,也无关王者地位,而是作为一个“人”、一个“个体”,在终于遇到理解自己的人时,所流露出的、带着几分羞涩的真情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