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志平那双阴鸷的眸子,在瞥见杨过与小龙女联袂而来、白衣青衫相映的身影时,先是一愣,随即如同被点燃的毒火,瞬间烧尽了所有的理智!新仇旧恨,尤其是对杨过那深入骨髓的嫉妒与怨恨,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杨过!你这个小杂种!你居然还没死!” 他声音尖利得扭曲,带着一种非男非女的怪异腔调,手指(已无兰花指刻意做作,但动作间自带一股阴柔诡谲)因激动而微微痉挛,“好好好!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至高武学!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目光随即贪婪而痴迷地黏在小龙女那清冷绝俗的面容上,语气变得诡异而缥缈:“龙姑娘……十六年不见,风华依旧,真是……令我寤寐思服啊……”
杨过听到尹志平对小龙女那亵渎的言语,又见他如今这不男不女、气息诡异的模样,想起当年终南山上他对龙儿起的龌龊心思,以及后来投靠蒙古、为祸武林的行径,胸中怒火如同岩浆沸腾,杀意瞬间攀升至顶点!
“尹志平!你这阉狗!受死!”
杨过不再多言,玄铁重剑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携着撕裂一切的凌厉剑罡,如同黑龙出海,直劈尹志平面门!他含怒出手,这一剑几乎凝聚了毕生功力,势大力沉,要将眼前这奸贼连人带魂碾碎!
然而,尹志平如今的武功确实走上了另一条邪异之路。他嘴角勾起一抹妖异的弧度,身形不动,右手却已如幻影般探出,指间不知何时已拈住了一根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绣花针!
“咻——!”
破空声微不可闻,那绣花针却后发先至,速度快得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它不是直射,而是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精准无比地刺向杨过玄铁重剑力道最难变化的剑脊薄弱之处!正是葵花宝典中的绝顶暗器手法!
杨过只觉剑身传来一股极其尖锐、凝聚的震荡之力,并非硬碰硬,却如同四两拨千斤,竟让他这势在必得的一剑微微偏斜,重若山岳的力道被引向一旁,轰在地面上,炸出一个深坑!
“呵呵……” 尹志平发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身形终于动了!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黑色的鬼影,速度快得如同瞬移,绕着杨过飘忽不定,手中绣花针如同疾风暴雨般倾泻而出!每一针都指向杨过的要穴、眼目、关节,角度刁钻狠毒,劲力阴柔却穿透力极强,更带着一股扰乱真气、侵蚀心脉的诡异炽热气息。
杨过挥动玄铁重剑,舞得密不透风,将大部分绣花针磕飞,但重剑毕竟不够灵便,面对这无处不在、快如鬼魅的针刺,他就像是在用巨斧劈砍蜂群,显得颇为笨拙。更麻烦的是,那绣花针上附着的诡异炽热内力,虽不阴寒,却同样难缠,如同烧红的细铁丝,不断试图钻入他的经脉,灼烧他的真气,让他气血翻腾,难受至极。他一身刚猛力道在这极致的速度与诡异的攻击方式面前,竟难以完全施展,处处受制,落了下风。
两人身影交错,剑风针影弥漫。尹志平身法如鬼如魅,攻击如影随形,将葵花宝典的“快”、“诡”、“狠”发挥得淋漓尽致;杨过则如同陷入了一张无形的高速攻击网中,只能凭借深厚功力与重剑防御,被打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就在杨过与尹志平激战正酣之时,周围的黑衣人也再次向郭靖、小龙女等人发起了猛攻。不过,这些黑衣人的武功显然远不如尹志平诡异精妙,虽然人数众多,配合也算默契,但给郭靖、黄药师这等宗师人物带来的压力,远非尹志平可比。郭靖等人趁此机会,终于得到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连忙运功调息,压制伤势,同时与小龙女联手,堪堪抵挡住了黑衣人的围攻。
杨过与尹志平又斗了数十招,情况愈发不妙。尹志平的攻势越来越快,那黑色的身影几乎化作了道道残影,绣花针如同拥有了生命,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地袭来。杨过只觉得手臂酸麻,视线甚至开始有些跟不上对方的速度,败象已生!
就在这危急关头,杨过脑海中灵光一闪,如同黑暗中划过一道闪电!他猛地想起了不久前在云雾山庄之外,亲眼目睹的那场旷世之战——周易周前辈与南海神尼的对决!
尤其是周前辈那招“镜花”!那并非直接的攻击,而是营造出一种虚幻的意境,引动对手自身的心神,使其沉沦其中!这与他的“黯然销魂掌”何其相似!黯然销魂掌的威力,也极大程度上依赖于那极致的悲痛、思念与无奈的心境!
“是了!尹志平虽快虽诡,但驱使这力量的,依旧是他那颗扭曲偏执的心!我太过执着于跟上他的速度,对抗他的招式,却忘了黯然销魂掌的精髓在于攻心!尹志平内心扭曲,执念深重,破绽正在于此!”
心念电转之间,杨过眼神陡然一变!他不再试图用眼睛去捕捉那黑色的鬼影,也不再强行格挡每一根绣花针。他玄铁重剑的攻势微微一缓,周身那原本澎湃激昂的战意瞬间内敛,一股深沉的、带着无尽怅惘与悲伤的“黯然”意境,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他仿佛独立于这片喧嚣的战场,置身于另一个充满离别与思念的空间。
尹志平正自得意,身法施展到极致,如同穿花蝴蝶,以为下一刻就能将杨过刺成筛子。猛觉对手气息大变,那沉重的剑势忽然变得空灵飘忽,而一股难以言喻的、引动人心底最悲伤回忆的情绪竟无声无息地侵入了他的心神!他眼前那高速移动的世界仿佛慢了下来,甚至出现了重重幻影,那迅捷无比的身法不由得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凝滞!
就在这心意与身法出现刹那缝隙的瞬间,杨过左手看似随意地、毫无轨迹地向前轻轻一拍——正是黯然销魂掌中至情至性的一式!这一掌,无视了对方鬼魅的身法,无视了那漫天的针影,仿佛穿越了空间与时间的阻碍,后发先至,悄无声息地印在了尹志平的胸口膻中穴上!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
尹志平浑身剧震,如遭雷击!他并没有感觉到多么磅礴的力量冲击,但杨过掌力中蕴含的那股直透灵魂的“黯然”意境,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内心深处被疯狂、怨恨和《葵花宝典》邪异内力所封印的角落!
他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战场、喊杀声、杨过、小龙女……全都消失了。
他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第一次拜入重阳宫,祖师王重阳仙风道骨,对他投来期许的目光……画面一转,是师傅丘处机严厉却不失关怀的谆谆教导,教他做人要正直,练武要持身以正……然后,那一袭如同月光般的白衣身影出现了,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小龙女,惊为天人,心中涌起无法抑制的爱慕,然而这爱慕最终却扭曲成了无法启齿的邪念,被李莫愁阉割,然后……英雄大会上,他身败名裂……再后来,是深深的怨恨与不甘,再被黑衣人所救,为了获得更强大的力量而做的无数肮脏交易、屠戮无辜……一桩桩,一件件,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
那些被他用疯狂、怨恨和《葵花宝典》带来的强大力量所掩盖的愧疚、自责、痛苦,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他周身那邪异炽热的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眼中的疯狂与怨毒也逐渐被茫然、痛苦,以及一种大梦初醒般的清明所取代……
“嘭!”
尹志平重重地摔落在地,溅起一片尘土。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怔怔地抬起头,眼神恢复了十六年前,甚至更早以前,那个全真教弟子应有的清澈,尽管其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泪水。
他挣扎着,目光越过众人,最终落在了那袭依旧清冷如雪的白衣之上,嘴唇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微弱的、带着无尽悔恨与颤抖的声音:
“龙……龙姑娘……”
“对……对不起……”
“我……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