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会议室里，空调嗡嗡作响却驱不散盛夏的闷热。陆沉站在投影前，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和一道长长的疤痕。他点击遥控器，屏幕切换到第五张失踪者的照片。
阮小桃，22岁，临海大学海洋生物系研究生，昨晚8点15分离开实验室后失踪。陆沉的声音低沉平稳，监控显示她最后出现在大学路公交站，上了一辆开往月牙湾方向的出租车。
照片中的女孩笑容明媚，长发扎成马尾，脖子上挂着一个贝壳形状的吊坠。与之前四名失踪者一样，年轻、健康、与海洋有着某种联系。
这是本月第三起，今年第五起类似案件。陆沉环视会议室，相同点：均为20-25岁女性，失踪时间都在满月前后，最后出现地点都指向月牙湾方向。不同点...他顿了顿，这次我们找到了这个。
证物袋在同事间传递，里面是一枚泛黑的旧银币，正面刻着波浪纹和一条鱼的图案，背面是模糊不清的文字。
在阮小桃实验室抽屉里发现的，不属于她。陆沉说，技术科初步判断，这枚银币至少有百年历史，上面的文字是某种古老渔民的记号。
会议室门被推开，局长陈海带着一个陌生男人走了进来。来人约莫三十五岁，身材修长，穿着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浅灰色衬衫，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锐利如鹰。
各位，这位是省厅派来的白屿教授，犯罪心理学专家。陈局介绍道，将协助我们侦办这起连环失踪案。
白屿微微点头，目光直接锁定陆沉：陆队长，久仰。我研究过你之前破获的渔船杀手案，很精彩的推理。
陆沉面无表情地握了握他伸来的手：这次不一样。不是连环杀手，而是有组织的绑架。
白屿挑眉：何以见得？
直觉。陆沉简短回答，转向陈局，我们已经有调查方向，不需要...
这是命令，不是商量。陈局打断他，五起失踪案，社会影响恶劣，省里很重视。白教授在仪式性犯罪方面是权威，正好补足你的短板。
陆沉的下颌线绷紧，但没再反驳。会议结束后，他径直走向停车场，白屿却跟了上来。
搭个便车？白屿微笑着晃了晃车钥匙，我的车送去保养了。
陆沉看了他一眼，最终点头：只到市区。
车上，白屿翻看着案件资料：五名失踪者，除了都是年轻女性外，还有一个共同点——她们都研究或从事与海洋相关的职业或学业。阮小桃是海洋生物研究生，之前失踪的林悦是海洋馆驯养师，张雨晴是环保组织成员...
我注意到了。陆沉打断他，但这不能说明什么。临海市靠海，十分之一的工作与海洋相关。
白屿不以为忤，继续道：还有满月这个时间点。人类历史上，月亮总是与各种仪式联系在一起。满月代表完整、圆满，也是某些宗教仪式的重要节点。
陆沉嗤笑一声：所以你认为是什么？邪教献祭？
我只是列举可能性。白屿推了推眼镜，陆队长似乎对心理学分析很抵触？
陆沉没有回答，转而打开收音机。本地新闻正在报道阮小桃失踪案，并提到月牙湾渔村即将举行的海神祭活动。
月牙湾...白屿若有所思，所有失踪者最后都指向那里。你去过吗？
小时候去过。陆沉的声音突然变得生硬，那里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个普通渔村。
白屿敏锐地察觉到陆沉语气的变化，但没有追问。车停在市中心，他道谢下车，却在关门前说：明天一早去月牙湾看看？我想见识下这个普通渔村
陆沉想拒绝，但职业素养占了上风：8点，局里集合。
回到公寓，陆沉站在浴室镜子前，盯着自己锁骨下方的纹身——一个月牙形的图案，里面是一条简化的鱼。和今天那枚银币上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
他用手指摩挲着纹身，记忆闪回到二十年前的那个夏夜。七岁的他躲在渔船甲板下，看着村民们将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送上小船，推向漆黑的大海。女孩的哭声和海浪声混在一起，成为他多年来的噩梦。
第二天清晨，陆沉和白屿驱车前往月牙湾。车子驶过沿海公路，右侧是蔚蓝的大海，左侧是郁郁葱葱的山林。随着距离渔村越来越近，陆沉的表情也越来越紧绷。
昨晚我查了些资料。白屿打破沉默，月牙湾有个古老的传说，叫海娘娘娶亲。据说每隔一甲子，大海会索要一位新娘，否则就会发怒吞噬渔船。
陆沉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迷信而已。
当然。白屿观察着他的反应，不过有趣的是，根据地方志记载，上一次大规模正好是六十年前。而今年...
到了。陆沉突兀地打断他，将车停在一个小广场上。
月牙湾渔村依山傍海，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清一色的青瓦白墙，古朴整洁。村口石碑上刻着月牙湾三个大字，旁边是一幅已经模糊的壁画，隐约能看出海浪和鱼的图案。
两人刚下车，一个六十多岁的精瘦老人就迎了上来：是市里来的警察同志吧？我是村支书老赵。
陆沉出示证件：我们想了解一下村里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来往，特别是和这几位失踪女性有关的。
他展示失踪者的照片，老赵眯着眼看了半天，摇头：没见过。我们村小，来个生人全村都知道。
村里最近有什么活动吗？白屿插话，听说要举办海神祭
老赵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啊，对，下个满月。就是传统的祈福活动，唱歌跳舞，祈求渔获丰收。
白屿注意到广场尽头有座古老的祠堂：那是村里的祠堂吗？能参观一下吗？
这个...老赵搓着手，祠堂年久失修，不太安全。而且现在锁着呢，钥匙在村长那儿，他出海去了。
陆沉突然问：村里还有做传统银器的手艺人吗？像这样的。他出示那枚银币的照片。
老赵的瞳孔骤然收缩，虽然很快恢复常态，但没逃过两位刑警的眼睛：这...这是老物件了。现在没人做这个了。
接下来的几小时，两人走访了村里的码头、市场和几家民宿，得到的回答出奇一致——没见过失踪者，不清楚银币的来历。村民们礼貌但疏离，眼神闪烁。
傍晚，他们在一家小餐馆吃饭。老板娘热情地端上海鲜炒面和当地特产的紫菜汤，却对警方的问题避而不答。
有意思。白屿低声说，整个村子像排练过一样，口径完全一致。
陆沉望着窗外的海面：渔村都这样，排外。
不只是排外。白屿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我查了失踪日期和潮汐表。每次失踪都发生在天文大潮日，也就是月亮引力最强的时候。而下一次大潮...
三天后。陆沉接过话，满月。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紧迫性。就在这时，陆沉的电话响了。接听后，他的表情变得凝重：又一起失踪。临海医院护士，下夜班后失踪。监控显示她最后上了辆出租车，方向...月牙湾。
白屿立刻站起身：我们得去现场。
等等。陆沉盯着手机上新传来的照片，这次不一样...失踪者留下了东西。
照片上是医院更衣柜里发现的一张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他在说谎。
而更令人不安的是，纸条旁边放着另一枚鱼纹银币，和之前那枚几乎一模一样。
他是谁？白屿皱眉，凶手？还是...
陆沉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白屿，看向餐馆墙上挂着的老照片——一群渔民站在祠堂前举行某种仪式，而站在中央的年轻男子，赫然是年轻时的村支书老赵。
照片的日期显示，拍摄于二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