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布芙祝老寿星:
福寿如刚才那碗长寿面,绵延长远,不断不绝;
身体强健,硬硬朗朗,劲道十足;
万事顺意,畅畅快快,顺顺溜溜;
福气好比这面浇头,满满当当,又多又好;
天天开怀,笑容就如现在这般,饱足幸福!”
话音一落,满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哄堂大笑。
这过于实在的祝福,与前面四小只文雅的贺词形成了鲜明对比,逗趣又有诚意。
小老三和小老四已经忍不住捂嘴偷乐起来,他们大哥的祝词全跟长寿面有关,好好笑。
“叫声祖父听听。”
平时,吴老头总显摆他有大孙女,凭啥他有的我不能有,看我今天怎么把他大孙女抢过来。
布芙心想,这俩老头,啥都要攀比一下,准是叫了吴老将军祖父,没叫项老头祖父,不愿意了,这也要比一下,真是服了。
叫就叫呗,多大个事。
“祖父,您坐好了,大孙女再给您磕一个!”
项太傅高兴的满面红光。
自己家里热闹够了,时辰也不早了,宾客开始陆续上门。
这日,太傅府并未大敞中门、喧闹宴客,反而比平日更显清肃雅静。
然而,一种无声的尊崇与厚重,却比任何锣鼓喧天都更能彰显这位项太傅的分量。
府门前车马悄然,皆是青呢小轿或质朴马车,下来的宾客无一不是紫袍玉带的朝中重臣,或是眼神清亮的名士大儒。
无人高声谈笑,彼此见礼也是颔首低语,生怕惊扰了府内的清静。
寿堂之上,最为醒目的并非堆积如山的贵重贺礼,而是正堂悬着的一幅御笔亲书的寿字,一旁案上供着陛下钦赐的九老仙翁白玉雕,温润生辉。
皇帝要微服亲临,专程给老师贺寿,被项太傅一句“恩甚福折”婉拒了。
堂内弥漫着淡淡的松香与墨香,而非酒肉之气。
项太傅怀抱着一只小狗崽,后面跟着当朝第一女将军——忠勇伯布芙,老爷子微笑着立于堂中,与每一位到访的宾客从容叙话。
他精神矍铄,银须梳理得一丝不苟,目光温润而睿智,毫无老迈之态。
真正的重头戏,是诸位门生故旧呈上的寿礼。
绝非金银俗物,而是一卷失传的古籍孤本、一幅前朝名家的真迹、一方铭刻着箴言的古砚……
每呈上一件,便引来一阵低低的、由衷的赞叹。
项太傅细细观赏,与赠礼人探讨其中精妙,其乐融融。
最为特别的,是他的棋搭子吴老将军,怀里也抱着一只小狗崽,亲自拎来一坛泥封陈旧的酒,粗声道:“老家带来的,五十年陈酿,喝不倒你这老家伙!”
项太傅闻言,开怀大笑,亲手接过,吩咐道:“此乃今日唯一可开之酒,我与老吴头共饮三杯!”
还有一场出乎意料的重头戏,项太傅和吴老将军又攀比上了,再次比谁的狗养的好。
正当两个老头争得面红耳赤之际,吴老将军忽生一计,浓眉一挑:
“项老头,敢不敢当场比过?”
项太傅岂会示弱,将怀中“丫头”稍稍托高:“如何比法?随你划下道来!”
吴老将军大手一挥。
“简单!就比,谁家狗崽儿先认出自家主子!听得懂人话,方是好犬!”
满堂宾客顿时伸长了脖子,这比试倒是新鲜有趣。
只见吴老将军率先行动,将他那“哮天”轻轻放于铺着锦毡的地上,自己退开两步,蹲下身,压低大嗓门,挤出几分自认为的和蔼:
“哮天,来!到这儿来!”
他拍着手,声音洪亮,吓得那小奶狗一个趔趄,茫然地原地转了个圈。
吴老将军急了,声音不免又带上几分命令:“哮天!直线往前冲!”
“哮天”被他这气势唬住,小尾巴一夹,非但没前进,反而哆哆嗦嗦地向后挪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咽了一声。
席间顿时爆出一阵压抑不住的闷笑。
吴老将军老脸微红,强辩道:“此乃,此乃观察敌情!稳重的表现!”
项太傅见状,毫不收敛的哈哈大笑,自信满满。
他极轻柔地将“丫头”也置于地上,并不退开,只温言唤道:
“丫头,老夫何在?”
那“丫头”果然安静,抬起小脑袋,用那湿漉漉的黑眼珠望着项太傅暗紫色的衣袍下摆,似乎识得了那温暖怀抱的气息。
竟真的四肢并用,颤巍巍地、一步三晃地朝着太傅的方向爬了过去,虽慢,却目标明确。
项太傅开始嘚瑟,斜睨吴老将军:
“见微知着,孺子可教也。此非强求可得,乃天性使然,涵养之功……”
他话音未落,那“丫头”爬至半途,忽被吴老将军腰间玉佩垂下的流苏吸引了注意,小鼻子嗅了嗅,竟调转方向,朝着那晃动的流苏蹒跚而去!
项太傅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吴老将军正要放声大笑,却见他家“哮天”似乎被“丫头”的行动鼓舞,也好奇地跟着爬了过去,两个毛团瞬间滚作一处,互相嗅闻啃咬,全然忘了两位主子,自顾自地玩闹起来。
项太傅:“……”
吴老将军:“……”
两位朝中泰斗,此刻皆半张着嘴,看着那两只完全不听命令的小东西,一时竟说不出话。
满堂宾客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比先前更响亮的笑声,有人笑得捶桌,有人笑得拭泪。
这哪是比谁家狗崽子更灵慧,分明是比谁家老头更没面子!
布芙扶额,愁死个人,两老头的岁数加一块都快一百四了,净玩些三岁小孩都不稀罕玩的东西。
贺寿的气氛,却因这出比狗闹剧,愈发显得热闹而温情。
寿宴开席。
宴席菜肴精致却不见奢华,以素雅养生为主。
席间无人划拳行令,唯有低语浅笑,探讨学问,追忆往昔,言谈间皆是家国天下、经史子集。
直至日影西斜,宾客逐一躬身告辞,项太傅皆送至二门,礼仪周全。
待众人散去,项太傅独坐庭中,望着那幅御笔寿字,手边是吴老将军那坛酒,怀里是“大孙女”送的小狗崽,脸上并无大喜之色,反是一种通透的平和与淡淡的慰藉。
这寿辰,恰如其人,不尚虚浮,却极尽尊荣;不见喧哗,却底蕴深沉。
项太傅寿辰一过,布芙就开始张罗回北焰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