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刺目的白光消失了。
茅草屋里恢复了原有的昏暗,周墨睡过的那张草席上,一根断裂的红绳散落着,旁边,那枚不过拇指大小的玉环正静静躺着,
仿佛吸收了方才所有的光热,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泽。
老村长拄着拐杖,第一个冲进了屋子。
他看到了空无一人的床铺,看到了那根断绳,也看到了那枚玉环。
他愣了片刻,蹒跚着上前,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将玉环捧起,一股温热的、带着生命力的暖意,顺着掌心流遍全身。
他明白了。
老村长转过身,背对着空荡荡的茅屋,面向屋外黑压压的村民,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混杂着悲伤与敬畏。
“仙师……飞升了!”
他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山坳。
这两个字,就是一个信号。
外面所有的村民,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呼啦啦地全部跪了下去,几十具身体砸在泥地上的声音,沉闷而整齐。
“恭送仙师!”
“恭送周仙师!”
哭喊声和叩拜声汇成一股,他们将额头抵进这片土地,这片仙师曾教导他们如何去爱护的土地。
老村长紧紧攥着那枚玉环,这是仙师留下的唯一物件,是神物。
他将玉环高高举起,让所有人都看到。
“这是仙师留下的仙物!会一直护佑着我们村子!”
所有村民的视线,瞬间聚焦在那枚小小的玉环上。在他们眼中,那不是玉,是天神的恩赐。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仙师为我等指明生路,此等大恩,无以为报!”
“我提议,自今日起,我全村上下,无论张王李赵,全部改姓周!并供奉仙师留下的玉环神物,以此记下仙师的恩德,世代相传!”
片刻的寂静后,是此起彼伏的应和。
“好!俺们就姓周!”
“俺娃以后就叫周石头!”
“我们全家都姓周!”
在这乱世被遗忘的角落里,一个新的姓氏,围绕着一块遗落的玉环和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就此诞生。
周墨狼狈地出现在灯火通明的大厅中央。
他踉跄了一下,从昏暗的、充满烟火气的茅屋,到眼前这个一尘不染的现代化基地,强烈的反差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衣,散发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短暂的死寂之后,大厅里爆发出巨大的声响。
“回来了!”
“是周墨!他回来了!”
听见声响后,人潮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团团围住。一张张熟悉的、激动的脸庞出现在他眼前。
“周墨!你小子跑哪去了!十天了!我们上上下下找了你整整十天!”
“天杀的,我们还以为你……”
冲在最前面的是面容严肃的张局长,以及一个青年,正是朱允炆。
“周墨同志!”张局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很大,“你总算回来了!你去了哪里?整整十天!你知道我们有多着急吗!”
“周哥,”朱允炆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你还好吗?”
周墨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无数的问题向他砸来。
他下意识的想摸摸玉环,这个动作已经形成习惯了。
然而这一次却空空如也。
玉环,不见了。
周墨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他一把扯开粗布衣的领口,摸着自己的胸口、脖子,动作慌乱。
什么都没有。
“我的玉环呢……”他喃喃自语,话语里是自己都能听见的颤抖,“玉环呢?”
大厅里因为周墨回归高兴的氛围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脸上那种毫不掩饰的惊惶,那是一个人失去了所有支柱的表情。
世界,在他的感知里天旋地转。
没了,金手指没了。
就这么没了?我被开除了?卸磨杀驴?
不是,我磨呢?我驴呢?我成一次性的了?
他又变回了那个普通的周墨,一个略懂历史的穷青年,他那份能让帝王侧目、能让国家机器为他服务的价值,随着那块玉的消失,也烟消云散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被关起来?被当成研究样本?还是又回到过去做个浑浑噩噩的普通人?
周围的人脸都变得模糊,张局长急切的追问,朱允炆的担忧,专家们探究的审视,都在他的视线中扭曲变形。
在绝望之际,他闭上了眼,也就在这一刻,某种事物被触动了。
不是光,也不是声音。
是一种感觉,不再是源于胸口,而是源于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一股温热的流动,熟悉又强大了千百倍,在他的四肢百骸中奔涌。
那还是玉环的能量,但它不再被禁锢于一个物体之中。
它就在他身体里,它就是他的一部分。
一幅庞大而复杂的立体星图,在他脑海的黑暗中缓缓展开,那不是由线条和疆域构成的地图,而是由无数道闪亮的光线编织成的网络,每一道光线,都是一个可以被他感知的、横跨时空的连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们。
玉环,不是力量的源泉,它只是一个终端,一个钥匙,一副……辅助轮。
闭环就此完成。
权限,解锁了。
我……我就是外挂本身!
这个认知让周墨浑身一震。
“周墨!周墨!你说话啊!”张局长还在摇晃他的肩膀,声音里满是急切。
周墨猛地睁开了双眼,他眼中的慌乱和迷茫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