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老板的牙齿，切开那片肥厚的菜叶时，他首先听到的，是一种“咔嚓”的、极其清脆的断裂声。
紧接着，一股清甜的、带着浓郁植物芬芳的汁液，瞬间在他的口腔中爆开。
那不是他想象中青草的涩味，也不是普通蔬菜的寡淡。
而是一种纯粹的、极致的、仿佛凝聚了整个春天精华的——鲜甜！
那股甜味，不腻不齁，清爽宜人，顺着喉咙滑下去，整个胸腔都仿佛被洗涤了一遍，充满了清新的气息。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被嚼碎的菜叶纤维，是何等的细腻，何等的柔嫩。
没有一丝一毫的粗糙感，没有一点点的菜渣。
孙老板活了四十多年，吃遍了山珍海味，却从未体验过如此极致的口感。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那股无与伦比的鲜甜，在味蕾上反复地回荡，冲击着他几十年来建立的对蔬菜的认知。
大堂里，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他。
林建国和林小燕，更是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林冒烟却依旧平静，她知道这一口下去，这笔生意，已经成了九成。
过了许久，孙老板才仿佛从梦中惊醒。
他机械地、无意识地，咀嚼着口中的菜叶，喉结滚动，将其咽了下去。
然后，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炽热得吓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独轮车上那两大筐青菜。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蔬菜。
像是在看两大筐闪闪发光的金元宝！
“这……这菜……”他的声音有些干涩，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真的是你家种的？”
“如假包换。”林冒烟平静地回答。
孙老板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商人发现巨大商机时的极度兴奋和果决。
“后厨！王大厨！你给我出来！”他扯着嗓子，朝后厨的方向，吼了一声。
很快，一个身材高瘦，穿着白色厨师服，戴着高帽子的中年男人，从后厨走了出来。
他就是迎客来的掌勺大厨，王福全。一个眼高于顶，对食材要求比孙老板还苛刻的人物。
“老板什么事，咋咋呼呼的。”王大厨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
“你快过来！”孙老板不由分说，把他拉到车前，拿起一棵青菜直接塞到他手里。
“你尝尝！生的！”
王大厨皱了皱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老板，你开什么玩笑？生的青菜有什么好尝的。”
“我让你尝，你就尝！哪儿那么多废话！”孙老板急了，直接下了死命令。
王大厨没办法，只能勉为其难地，从上面掰了一小片叶子，嫌弃地放进嘴里。
然后，下一秒。
他的表情，就和刚才的孙老板如出一辙。
先是震惊，然后是不可思议，最后是极度的狂喜！
“这……这是什么菜？！”他激动地抓住孙老板的胳膊，眼睛瞪得像铜铃，“这味道……这口感……我做了二十年菜，就没见过这么极品的青菜！”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孙老板得意地大笑起来。
王大厨根本不理他，他像一头饿狼一样，扑到菜筐前，拿起一棵，左看右看，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品相完美！清香四溢！纤维细腻！好！好！好！真是好东西啊！”
他越看越是兴奋，猛地抬起头，看着孙老板，眼神里燃烧着创作的火焰。
“老板！这菜给我！我只要最简单的清炒，就能做出一道，足以轰动全镇的招牌菜！”
“我甚至敢保证，就凭这道菜，我们迎客来的生意能再翻一番！”
一个挑剔的商人，一个高傲的大厨。
在这一刻，都被这来自下溪村的小青菜，彻底征服了。
周围的伙计和客人们，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全都惊呆了。
他们看着那两大筐青翠欲滴的蔬菜，眼神也变了。
那是什么神仙菜啊？竟然能让孙老板和王大厨，都跟疯了一样！
林建国和林小燕，更是像在做梦一样。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家的菜，竟然有这么大的魔力。
他们看着站在一旁，一脸淡定的林冒烟，心里对这个小可爱的敬佩，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孙老板和王大厨激动过后，终于冷静了下来。
孙老板清了清嗓子，重新走回到林家三人面前。
这一次，他脸上的笑容，不再是敷衍和轻视，而是充满了真诚和热切。
“这位……大哥，还有这位小姑娘，小娃娃。”他的称呼都变了。
“刚才，是我孙某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几位不要见怪。”他甚至微微弯了弯腰，表达着歉意。
这番姿态，让林建国和林小燕都有些受宠若惊。
“不……不碍事……”林建国结结巴巴地说。
“好说，好说。”林小燕也咧着嘴笑，心里的那点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孙老板搓着手，一脸期待地问：“那个……不知道，你们这个菜……打算怎么卖啊？”
他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句话说错，这笔天大的生意就飞了。
林小燕正要脱口而出“五毛钱一斤”，却被林冒烟拉住了。
林冒烟上前一步，看着孙老板，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孙老板，我们的菜好不好，您和王大厨比我们更清楚。”
“价格嘛，我们小孩子家也不懂。”
她顿了顿，把皮球踢了回去。
“您是镇上最大的老板，最讲究诚信。您觉得，我们这全镇独一无二的青菜，它值个什么价，您就给个什么价吧。”
“我们都相信您，不会亏待我们这些辛苦种地的老实人的。”
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
既捧了对方，又堵住了对方压价的路。
把定价权交给你，看你好不好意思给低了。
孙老板心里暗暗叫苦，这小丫头，简直就是个人精！
他知道，今天想占便宜是不可能了。
他咬了咬牙，心里快速地盘算了一下。
这么好的菜，做成招牌，一道菜的利润就能翻好几倍。而且还能打响名声，带来的无形价值，更是无法估量。
他伸出了一只手。
“五毛！五毛钱一斤！怎么样？”他报出了这个他刚才还嗤之以鼻的价格，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试探。
林小燕和林建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没想到，真的能卖到五毛！
就在林小燕要点头答应的时候，林冒烟又说话了。
“孙老板，您看，我们的菜这么好，总得有个好听的名字吧？”
“名字？”孙老板一愣。
“对啊。”林冒烟点点头，“比如叫福气菜，吃了有福气。您把它做成招牌菜，叫迎客来福气菜，多吉利，多好听！”
“福气菜……”孙老板念叨着这个名字，眼睛越来越亮。
好名字！太好了！
又吉利，又有噱头！
“好！就叫福气菜！”他一拍大腿，“小娃娃，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那这个价格……”
林冒烟看着他，慢悠悠地说：“孙老板，为了配上我们这么好的菜，这么吉利的名字，您看这个价格，是不是也该再吉利一点？”
孙老板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小丫头还有后招。
他苦笑着问：“那……你说，怎么个吉利法？”
林冒烟伸出六根手指头。
“六六大顺。六毛钱一斤，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