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里,吴用豁出去提议招安,反倒被众头领劈头盖脸骂得抬不起头。这场闹剧活像当众受刑,把宋江一伙最后那点脸面和侥幸全撕了个干净。宋江当场呕血晕过去,吴用呆立着跟截枯木头似的,戴宗、宋清这帮人吓得跟惊弓之鸟,整天魂不守舍。梁山泊的权力早就定了局,就等最后的清算日子到了。
可对管着钱财、还得给清算找铁证的蒋敬来说,事儿远没到头。王凌峰的主意明明白白,也够狠:不光要让宋江名声烂透,还得让他罪证凿凿,一辈子都翻不了身。每一笔贪的钱、每一次背信弃义,都得有清清楚楚的账、实打实的证据,凑出一条没法狡辩的铁证链。
这天,独龙岗账房深处亮着灯。蒋敬没心思琢磨胜利的痛快,反倒更谨慎,眼里还带着股猎手盯猎物的机灵劲儿,一头扎进旧账里仔细核对。他的目光又落回宋江一系以前管的那些收支上,尤其是那些看着已经“销了账”的老账。按他的经验,越是年头久、看着没毛病的账,越可能藏着没被发现的窟窿。
“戴宗……”蒋敬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眼神利得能扎人。戴宗是宋江最贴心的人,常年管着“买情报”“对外联络”“私下打点”这些见不得光的开销——钱数大,名目又含糊,最容易藏猫腻。虽说近来蒋敬把戴宗的经费卡得严,但他以前的账,还是片没挖透的烂泥塘。
“把近三年里,戴宗自己或是他指定的心腹经手的,写着‘情报费’‘联络费’‘京师打点’的银钱账册存根,还有所有对应的报销票据,全调过来。”蒋敬沉声道,“重点查大额支出,还有缺票据、说不清楚用途、经手人模糊的项目。”
“好嘞!”手下几个靠得住、又懂查账的文书立马应下,跟上了弦的陀螺似的忙活起来,很快从堆得像山的旧档案里,搬来几十本账本和几箱票据。
核对的活儿又杂又碎。不少旧账记得马马虎虎,票据乱作一团,有的干脆就丢了。但蒋敬他们凭着一股子耐心,还有新记账法练出来的细致,一页页、一条条、一笔笔对着查,非要追着每一两银子的去向不可。
时间在算盘的噼啪声和纸张的哗啦声里悄悄溜过。窗外,天从亮变黑,又从黑变亮,蒋敬几乎没合过眼,守在账房中间,亲自核对那些可疑的地方。他眼神专注又冷,仿佛能透过泛黄的纸页,看见背后藏着的龌龊事。
总算没白费功夫。查了几天,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冒了出来:
好几笔几百两的“特殊情报费”,支出记录模模糊糊,就只有戴宗的签字,没写具体的情报内容,更没人能作证;
好几次“去东京办事”的差旅费报销,钱比正常情况多不少,还附了一堆“买礼品”的票据——东西又杂又贵,看着就像趁机捞私货;
还有几笔写着“给某官员的手下塞钱”的支出,钱不少,却没任何回执,也没说有没有用,跟扔水里没声儿似的。
这些疑点是让人起疑,可还够不上铁证。戴宗随便就能找借口:“特殊情报得保密”“礼品是必须送的”“塞钱本来就没收据”。
蒋敬没泄气——他知道,大鱼往往藏在最深处。他下令扩大搜查范围,把核对的时间线拉长,连跟这些大额支出时间差不多的仓库领物记录、山寨外围店铺的采购记录,甚至通过别的渠道悄悄弄来的、跟戴宗走得近的小头目的私人账目,都查了起来。
这是场没声儿的捕猎,比的就是谁更有耐心、更细心,脑子更活。
终于,查到一年半前那笔三千两白银的支出时,突破口来了!这笔钱的名目是“给枢密院的大官塞钱,打听招安的消息”。
账上写得明明白白:戴宗亲自从公库领了三千两现银,还有宋江的签字批准。报销凭证里,有几张京城高档酒楼、客栈的票据,还有几张买人参、貂皮这些贵重礼品的票据,加起来大概八百两。剩下的二千二百两,戴宗只写了一句“已经用来秘密打点,拿不到票据”。
按常理说,这么大一笔“拿不到票据”的打点费,本身就透着古怪。蒋敬立刻抓住这点,下令彻查跟这笔支出同一时期的所有相关记录。
有个细心的文书,在翻一批之前内部清查时没收的、戴宗心腹喽啰的私人文书(早就归档收起来了)时,突然低呼一声:“总管!您快看这个!”
文书急急忙忙捧着个破破烂烂的本子跑过来,看着像是本日常流水账。蒋敬接过来一翻,字写得歪歪扭扭,记的都是些柴米油盐的开销。但其中一页,日期正好在那笔三千两支出之后没多久,有一行不显眼的小字:
“收戴宗哥哥赏银…五十两…托我去东京‘永盛昌’银号…用化名‘宋安’…存了二千两…拿了张凭证…收好处费十两…”
“永盛昌银号!化名宋安!存银二千两!”蒋敬眼里瞬间亮了!心也跟着猛地一沉——这可不是小事!那笔“拿不到票据”的二千二百两白银,总算找着去向了!戴宗居然敢这么大胆,把公款用假名字存进私人银号!
“赶紧查!‘永盛昌’银号是什么来头?他们的凭证长什么样?”蒋敬压着心里的激动,急忙下令。
很快,通过秘密渠道查到:“永盛昌”是东京一家挺有实力的私人银号,存款凭证用的是特制桑皮纸,上面有复杂的暗纹和银号的红印,想仿造几乎不可能。
“去搜戴宗和他最贴心的心腹的住处、私人物品!悄悄去,别惊动任何人!重点找银行票据、契约文书这些东西!”蒋敬当机立断,下了个有点冒险但可能有大收获的命令。
负责这事的是两个精干的“夜枭”队员。他们趁夜摸进戴宗一个早就失宠、被边缘化的原心腹家里——这人心腹以前参与过这事,后来因为分赃不均被戴宗疏远了。俩人仔细又隐秘地搜了一遍,终于在墙缝里一个藏得极深的铁盒里,找到一批旧文书。
里面赫然有一张有点发黄但保存得挺好的“永盛昌银号”存款凭证!金额是二千两白银!存款人姓名写着“宋安”!存款日期,跟那笔三千两支出、还有流水账上记的时间一模一样!凭证的样式、暗纹、印章,都跟查到的信息对上了!
铁证!这就是如山的铁证!
蒋敬用镊子轻轻夹起那张薄得透光的凭证,手都有点发颤——这玩意儿攥在手里,比千斤锤子还沉。他手指因为激动微微发抖,眼神却冷得像冰。
“戴宗……宋江……你们可真行啊……守着公款还敢自己偷拿,把兄弟们拼命挣来的钱,揣进自己腰包!”蒋敬的声音里满是压不住的怒气,还有一股子瞧不起。
他马上把这张存款凭证、那本流水账,还有那笔三千两支出的账册存根放在一起,跟做细查似的仔细比对。笔迹、时间、数额、用途……一环扣一环,严丝合缝,半点儿差池都没有!
一条清清楚楚的证据链摆在眼前:宋江批准支出三千两“招安打点费”→戴宗领走钱→其中大概八百两用来消费和买礼品(说不定还有虚报)→剩下的二千二百两,被戴宗让心腹用“宋安”这个假名字,存进东京“永盛昌”银号,全贪了!那本流水账,就是戴宗心腹记的、帮着存钱还拿好处的铁证!
蒋敬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波澜。他拿出那本记着宋江一堆罪行的“金兰秘账”,翻到最新一页,用特别工整、又透着冷意的字写道:
“某年某月某日,经仔细核对旧账,交叉比对物证,查实:宋江、戴宗串通,以‘给枢密院重臣塞钱探听招安消息’为名,虚报公款三千两白银。经查,其中仅约八百两用于实际开销(亦有虚报嫌疑),剩余二千二百两,被戴宗用化名‘宋安’,秘密存入东京‘永盛昌’银号,据为己有。证据:1. 公款支出账册存根(宋江签批);2. 戴宗心腹私人流水账记录;3. ‘永盛昌’银号存款凭证原件。性质:利用职权,编造理由,侵吞山寨巨额公款,证据确凿,罪不可赦!”
写完,他把那张发黄的存款凭证原件,小心地夹进账册里。
夜已经很深了,账房里只剩蒋敬一个人。他望着跳动的烛火,心里翻江倒海的。
这条罪证可比之前的都顶用——不光多了条实打实的罪状,还把宋江那“仗义疏财”“呼保义”的假面具彻底撕下来了!一个嘴里喊着为兄弟谋招安出路的人,却把兄弟们拿命换来的钱,偷偷存进自己的腰包!这多讽刺,多下作!
这事一旦传开,宋江就彻底臭了,一辈子都别想抬头!
“宋江……你的日子,到头了。”蒋敬轻声说着,合上了那本沉甸甸的罪证账册。他知道,王凌峰手里不光有能推翻宋江的权力,还有能把宋江钉在历史耻辱柱上、没法狡辩的铁证。
最后的清算,早就万事俱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