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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的朱墙金瓦在远处勾勒出权力的轮廓,喧嚣与繁华被重重宫阙隔绝。唯独这西北角,时光仿佛凝固在陈年的尘埃里。一道斑驳的矮墙圈出一方小小的院落,几间低矮的厢房,檐角挂着蛛网,青砖缝里倔强地探出枯黄的野草。这便是无名冷宫,一个连名字都已被岁月遗忘的角落。

寒风从破损的窗纸缝隙钻入,带着深秋的萧瑟。屋内陈设极其简陋,一桌两椅,一张旧榻,炭盆里的火微弱地跳跃着,勉强驱散一丝寒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苦涩中又夹杂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清冷的馨香,源头来自榻上那抹单薄的身影。

琅妃拥着半旧的锦被,斜倚在床头。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上好的薄胎白瓷,透着一股易碎的脆弱。长期的病痛耗尽了她的血气,唯有一双眸子,依旧清澈温润,像沉在深潭底部的墨玉,映着炭盆跳动的微光,沉淀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沉静与柔韧。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那深入骨髓的虚弱和体内无法言说的、如同冰凌在血脉中缓慢碎裂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那不是凡俗的病症,而是某种……来自本源深处的溃败。

“娘娘,喝口参汤暖暖身子吧。”采薇端着一个粗瓷碗走近。她约莫二十五六岁,身量不高,面容清秀,眉宇间带着一股风吹不折的韧劲。她小心翼翼地扶起琅妃,动作轻柔熟练,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碗里的参汤寡淡,参须寥寥,是她们能弄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琅妃微微颔首,就着采薇的手抿了一小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中,带来些许暖意。“辛苦你了,采薇。”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却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娘娘说的哪里话!”星萍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她比采薇小几岁,性子活泼些,此刻正蹲在炭盆边,用一根细枝小心地拨弄着炭火,试图让那点微光更持久些。“只要能守着娘娘,这点辛苦算什么!您看月乌,它多乖。”星萍说着,朝琅妃膝上努努嘴。

琅妃苍白的唇边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低头看向自己的膝头。

那里蜷着一团纯粹的墨色。月乌,一只通体如墨缎般光滑的黑猫,正安静地伏卧着。它体型不算大,却异常匀称矫健。炭火的光在它油亮的皮毛上跳跃,仿佛流动的暗夜星河。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眼睛——一双纯粹的金色瞳孔,如同熔化的黄金,深邃、神秘,仿佛蕴藏着亘古的秘密。此刻,这双金瞳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琅妃,眼神专注而沉静,带着一种超越兽类的灵性与难以言喻的温柔。它将自己温热的身体紧紧贴着琅妃冰凉的手和腿,尾巴轻轻圈着她的手腕,仿佛在用自己微薄的体温,对抗着她体内不断散逸的寒意。

琅妃伸出苍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月乌头顶光滑的皮毛。月乌立刻发出满足的、极细微的呼噜声,微微仰头蹭着她的掌心。这份无声的依赖和陪伴,是这冷寂岁月里最珍贵的暖意。

“是啊,有月乌,有你们,这冷宫,也并非全是寒凉。”琅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日子清苦,缺衣少食,冬日里更是寒气砭骨。但采薇总能想方设法找来些炭火和吃食,星萍的笑语能驱散几分阴霾,而月乌无声的依偎,则像一块沉甸甸的暖玉,熨帖着她日渐衰竭的心神。这份相依为命的暖流,在破败的宫殿里无声地流淌着,是她们对抗无边孤寂的唯一武器。

这日,难得的冬日暖阳穿透破旧的窗纸,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几片模糊的光斑。琅妃倚在垫高的枕上,气息微弱,却强撑着精神,目光温柔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落在侍立床前的采薇和星萍身上。

“采薇,星萍,”她的声音轻若游丝,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屋里,“过来,到我身边来。”

两人依言上前,跪坐在脚踏上。采薇紧握住琅妃冰凉的手,眼中是深藏不住的忧虑;星萍则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努力压抑着哽咽。

“别哭。”琅妃抬起一只手,轻轻抚了抚星萍的发顶,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怕是时日无多了。”

“娘娘!”采薇声音发紧,“您别这么说,太医…太医一定…”

“太医?”琅妃唇角牵起一丝疲惫的笑意,那笑意里浸透着洞悉世事的苍凉,“太医院的方子,不过是尽人事罢了。我这病躯,非药石可医。”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破败却承载了她们相依为命岁月的屋子,最终落回两个忠心耿耿的侍女脸上,眼神变得无比柔和,又无比郑重。

“我因执念,卷入不该卷入的漩涡;后半生困守于此,连累你们跟着我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蹉跎年华。”琅妃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愧疚,“你们俩,正值青春,采薇稳重,星萍伶俐,本该有更广阔的天地,觅得良缘,生儿育女,享一份俗世的安稳喜乐。而不是……陪着我这个将死之人,在这冷宫深处,白白耗尽一生。”

“娘娘!我们心甘情愿!”星萍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没有您,我们早就…”

“我知道。”琅妃打断她,语气温和却斩钉截铁,“你们待我至诚,我心中感念。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自私地拖着你们一同沉沦。”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腥甜,目光陡然锐利,仿佛穿透了冷宫的墙壁,直刺向那金銮殿的方向。

“我与陛下之间,”琅妃的声音沉入耳语般的低度,带着一种冰冷的、洞悉权谋的清醒,“从来不是简单的妃嫔与君主。当年助他登基,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这深宫,与其说是我的牢笼,不如说是他安心将我‘存放’之地,既彰显了他不忘‘旧恩’的‘仁厚’,又能将我置于他眼皮之下,确保我这知晓太多隐秘、又身负……奇异手段的‘隐患’,再掀不起波澜。”

她自嘲地笑了笑:“若非为了彻底打消他的忌惮,让他确信我已油尽灯枯、再无威胁,我……岂会甘愿困死在这方寸之地?我自有手段,悄然离宫,天高地阔,何处不能容身?”这番话,带着一丝傲气与决绝,却又迅速被现实的虚弱与无奈淹没。

“只是……如今我这残躯,离了这深宫,怕也撑不过几日了。”琅妃眼中的锐光散去,只剩下深沉的疲惫与恳切,“但我不能走,你们却可以,而且必须走!”

她用力握了握采薇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们:“趁着我尚清醒,趁着陛下对我这‘将死之人’最后一点耐心和……或许还残存的一丝愧疚,我要为你们讨一个恩典!”

“娘娘?”采薇和星萍都愣住了。

“我会修书一封,恳请陛下开恩,放你们二人出宫。”琅妃语速加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自知时日无多,不忍忠仆殉葬,恳请陛下念在当年微末之功,赐你们自由身,允其出宫自谋生路。陛下为了他‘仁君’的名声,更为了彻底斩断与我相关的最后一点牵连,必会应允!”

“不!娘娘!我们不走!”星萍哭喊着抱住琅妃的手臂,“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守着您!”

采薇虽未哭喊,但眼中也满是抗拒与痛苦,紧紧抿着唇,用力摇头。

琅妃看着她们,眼中也泛起水光,但她强忍着,语气反而更加严厉:“糊涂!你们留下,除了陪我一同化为枯骨,还能做什么?眼睁睁看着我一日日衰竭,在绝望中等死?然后呢?等我死后,你们的下场会如何?被随意打发到最苦最累的地方做杂役?还是被某些人彻底‘处理’掉,以绝后患?这深宫的冷酷,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

她的话像冰冷的锥子,刺破了两人心中不愿面对的现实。采薇的身体微微颤抖,星萍的哭声也变成了压抑的呜咽。

“你们一定要出去!”琅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却又饱含了最深切的不舍与托付,“带着我给你们攒下的那点体己,寻个安稳的城镇。采薇女红好,可以开个小绣坊;星萍心思活络,做些小买卖也罢。寻个老实本分的人家嫁了,生儿育女,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替我……替我去看看宫墙外的花是怎么开的,河里的鱼是怎么游的,街市上的人声是如何鼎沸的……”

她说着,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向往,那是对自由、对平凡烟火气的渴望,是她这一生遥不可及的奢望。

“你们的平安喜乐,便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念想了。”琅妃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恳求,“答应我,好么?别让我……死不瞑目……”

最后几个字,轻得如同叹息,却重逾千斤,狠狠砸在采薇和星萍的心上。

两人泪如雨下,看着床上形容枯槁却眼神执拗的主子,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容拒绝的托付与深沉的关怀,所有的坚持和依恋,最终都化作了沉重的、撕心裂肺的点头。

“好……娘娘,我们……答应您……”采薇的声音哽咽沙哑。

“呜……娘娘……我们……我们听您的……”星萍伏在床边,

当琅妃疲惫睡去,采薇和星萍也各自在角落的矮榻上歇下,轻微的鼾声响起时,月乌才缓缓抬起头。

它轻盈地跳下床榻,悄无声息地踱步到窗边。月光透过破损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清冷的光斑。月乌蹲坐在光斑边缘,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幽幽亮起,不再是面对琅妃时的温顺柔和,而是充满了深邃的忧虑与沉重的悲伤。

它的意识沉入识海深处,那里烙印着早已褪色却永不磨灭的画面:

画面一:云海翻腾的仙界。它并非凡猫,而是守护神君座下威风凛凛的玄金虎!通体玄金毛发如烈焰燃烧,四爪踏云,虎啸声震九天。它身边,站着一位风华绝代的仙子——凌华。她身披流云霞帔,眉目如画却隐含焦急,手中紧紧握着一卷古老的星图。千年间,它和凌华仙子根据星图,寻找传说中可以重塑时空、穿越界域的上古神兵“破界梭”,足迹遍布三界。

画面二:凡间,硝烟弥漫的宫廷战场。不再是仙子,而是面容与如今琅妃有七分相似的女子,眼神却锐利如剑。为了接近皇家秘库,找寻“破界梭”,凌华仙子强行压制仙力,化身凡人卷入惨烈的夺嫡之争。为了助当时还是皇子的新帝稳固江山,换取接触秘库的机会,她不顾月乌的警示,强行催动远超凡躯承受极限的仙法禁术!那一刻,刺目的仙光撕裂夜空,也撕裂了她自身的仙基。月乌为护主,硬抗反噬之力,仙躯崩裂,发出痛苦的悲鸣。

画面三:光芒散去,尘埃落定。新帝登基,论功行赏。然而秘库深处,她们终于感应到“破界梭”所在。月乌拖着残躯,拼尽最后仙力试图唤醒神兵,回应它的却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那并非沉睡,而是彻底的灵性湮灭!千载等待,豁出性命换来的机会,竟是一场空!巨大的绝望如同冰水浇下。凌华仙子仙基彻底崩毁,仙元溃散,口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眼神迅速涣散,属于仙界的记忆开始消散……

月乌自身也遭受重创,庞大的仙躯无法维系,仙魂受损严重,只能将最后的力量封印,化为如今这只小小的黑猫形态。它强撑着,将记忆消散、仙躯即将溃散的凌华带离了权力中心,最终栖身于这无人问津的冷宫角落。

年轻的帝王知道了他们的行踪,确认凌华身体无法恢复后,默认了他们的存在,送来两名曾受凌华救助的宫女,并发谕,冷宫主仆三人,不见外人,不缺用度,非死不得出。凌华仙子惊艳现世,无声消失,冷宫却多了一位被皇帝厌弃的琅妃。

月乌收敛所有仙兽的气息,如同最普通的黑猫,默默地守在这里。它看着琅妃从最初尚能行走,到如今缠绵病榻;看着她温婉的笑容下,是凡躯无法承载的仙元溃败带来的无尽痛苦。它试过无数方法,耗尽最后一丝微弱的仙力去温养她的心脉,延缓那不可避免的衰亡,却如同杯水车薪。

它的目光穿透冷宫的墙壁,遥遥望向皇宫最深处、守卫森严的皇家秘库方向。那里,它曾以残存的仙念无数次探知过。曾经感应到的“破界梭”方位,如今只剩下冰冷的金属躯壳,一丝一毫的灵性波动都没有了。彻底死了。就像凌华仙子燃烧殆尽的仙魂。

最后的希望早已破灭。

它所能做的,只有陪伴。

用这小小的、温热的猫身,蜷缩在她越来越冷的膝头,用金色的瞳孔无声地告诉她:我在。一直都在。直到……最后一刻。

月乌收回望向远方的目光,重新跃上琅妃的床榻,在她冰凉的手边轻轻趴下,将自己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她。金瞳闭上,一滴凝滞的、凡人无法看见的淡金色液体,无声地没入它墨色的皮毛深处。

窗外,寒风呜咽,冷月无声。这深宫一隅的孤寂与温暖,以及那深埋于黑猫体内的、源自仙界的绝望守望,在无边的夜色中,共同谱写着一曲注定走向终章的悲歌。

深秋的寒意愈发刺骨,冷宫的日子像结了冰的水,缓慢而凝滞。琅妃的咳喘发作得越发频繁,每一次撕心裂肺的咳嗽都让守在一旁的采薇和星萍心如刀绞,也让蜷伏在榻边的月乌金瞳中蒙上更深的荫翳。它体内沉寂的旧伤,在这连绵的衰败气息与琅妃痛苦的牵引下,如同沉睡的火山,开始不安地躁动。

那是一个连月光都被厚重云层遮蔽的深夜。冷风在破败的窗棂缝隙间发出呜咽般的尖啸。琅妃服了药,在采薇的安抚下艰难睡去,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星萍熬红了眼,也伏在桌边打起了瞌睡。炭盆里的火苗奄奄一息,只余下一点暗红的余烬,挣扎着释放最后的热量。

月乌静静趴在琅妃枕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冰凉的手腕。突然,它墨色的身躯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一股源自筋骨深处的尖锐刺痛猛地袭来,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同时灼刺它的脏腑。这是当年为凌华仙子抵挡禁术反噬时留下的道基之伤,随着它仙魂的日益虚弱和琅妃生命力的急剧流逝,这旧伤如同附骨之疽,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剧烈。

它强忍着,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极压抑的呜咽,只有贴得极近才能听见。它不想惊醒琅妃和疲惫的侍女。然而,这一次的痛楚远超以往。一股灼热的力量在它左前肢的旧伤处疯狂冲撞,仿佛要撕裂它强行封印的仙躯。它下意识地用舌头去舔舐那处,试图缓解那几乎要撕裂它残存意识的剧痛。

就在它舔舐的动作间,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被凡人感知的异样气息悄然弥漫开来。它左前肢靠近肩胛骨的位置,一小撮墨色的毛发下,一道早已愈合的旧伤疤边缘,悄然裂开了一道比发丝还细的缝隙。一滴极其微小、色泽如同融化的暗金琥珀般的液体,缓缓渗了出来。这液体甫一接触空气,便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纯净得不可思议的气息——那是被稀释了亿万倍、混杂着月乌本源精血与仙界法则碎片的仙灵之气。这气息对凡人而言如同微风拂面,毫无所觉,但在某些极度敏感的生灵感知中,却无异于在无尽黑暗中点燃了一盏指路的明灯。

而这“明灯”,恰好照亮了一只微不足道的生灵——隐藏在宫殿角落里的一只蚊子。

它是冷宫墙角旮旯里一只再普通不过的蚊子。它生得比同类都要瘦小孱弱,薄薄的翅膀似乎总也扇不利索,飞起来摇摇晃晃。在庞大的蚊群里,它是被排挤、被嘲笑的对象。别的蚊子成群结队地去寻觅宫女太监们鲜甜的血食,它却常常被粗暴地驱赶开,甚至被撞得晕头转向。久而久之,它形成了一种孤僻而别扭的“自我认知”——它并非无能,而是不屑!它不屑于与那些只懂得扎堆吸食凡血、毫无追求的庸俗之辈为伍!它渴望一种更高贵、更独特的滋养。这种认知,与其说是高傲,不如说是它在无数次被否定后,用扭曲的自尊包裹起来的深深自卑与渴望。

今夜,它正孤独地停在一片冰冷的窗框木刺上,百无聊赖地梳理着自己纤细的口器,忍受着腹中的饥饿和同伴们在远处嗡嗡作响的奚落。就在它几乎要被饥饿和绝望吞噬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致命吸引力的气息,如同最甘美的琼浆玉液散发出的无形芬芳,穿透了冰冷的空气,精准地钻入了它那简单却异常敏锐的感知器官!

那微小的身躯猛地一震!复眼中无数细小的晶状体瞬间聚焦,死死锁定了气息的来源——琅妃床榻上那只巨大的黑猫!更准确地说,是黑猫左前肢上那道几乎看不见的、正渗出那滴暗金色液体的微小裂痕!

那气息……太美妙了!它超越了阿渺贫瘠认知中的所有想象。它仿佛闻到了月光最精粹的精华,嗅到了星辰诞生的气息,感受到了生命最本源、最纯净的脉动!它体内那点可怜的、属于凡蚊的本能,在这气息面前彻底沸腾、尖叫、疯狂!

饥饿、渴望,以及那点被压抑的“不凡”认知,瞬间压倒了所有对巨大掠食者(黑猫)的本能恐惧。阿渺忘记了月乌那庞大的身躯和金色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它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滴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金色甘露”!

它鼓起全身仅存的气力,扇动着那对薄得可怜的翅膀,如同离弦之箭,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悲壮的决绝姿态,朝着那滴暗金色的液体俯冲下去!它小小的身体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轨迹,带着孤注一掷的贪婪。

近了!更近了!

它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滴液体内部流转的、如同活物般的微光!它那细如毫芒的口器,在接触到那滴仙血的瞬间,如同久旱的河床遇到了甘霖,贪婪地刺入、吮吸!

“滋……”

没有声音,只有阿渺意识中炸开的、足以焚毁它整个存在的恐怖风暴!

那不是想象中的甘甜琼浆!

那是……宇宙初开时狂暴的雷霆!是星辰湮灭释放的炽热洪流!是足以撕裂时空的原始力量!

仅仅吸入了比它自身还要微小亿万倍的一丝液体——甚至不能称之为一滴,只能算是一粒尘埃大小的仙血分子——那浩瀚无边、精纯到了极致的仙灵之力,便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贯穿了阿渺那脆弱得可怜的凡蚊躯体!

“轰——!”

蚊子的意识在接触仙血的刹那便被彻底淹没。没有痛苦,只有一片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性的光芒!它那透明的、纤细的甲壳,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薄冰,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从内部透射出刺眼的金光!它的翅膀在无形的能量冲击下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为齑粉!它体内所有微小的器官、组织、神经,都在同一时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

它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属于蚊子的悲鸣。

它感觉自己像一颗投入太阳的尘埃,瞬间就要被那无边无际的光和热彻底蒸发、湮灭,不留一丝痕迹。

就在这只蚊子的意识即将彻底消散、身体即将爆裂成最细微的能量尘埃的千钧一发之际,一种奇异的、源自它生命最底层、从未被激发过的本能,在死亡的绝对压力下被强行激活了!

它那被仙血分子疯狂冲击、濒临碎裂的微小躯体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毁灭性的力量“点燃”了。那不是火焰,而是一种微弱却极其坚韧的、对“存在”本身的强烈渴望!这股渴望源于它被排挤时的不甘,源于它对“不凡”的懵懂追求,更源于生命在绝境中爆发的、最原始也最强大的求生意志!

这股意志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在它即将彻底崩解的躯体内部瞬间成型!它没有试图去抵抗那浩瀚的仙灵之力——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是以一种阿渺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近乎本能的玄奥方式,开始引导。

它不再对抗,而是尝试着接纳一丝丝、一缕缕那狂暴的能量流,如同引导决堤的洪水流入刚刚形成的、极其细微的河道。这过程痛苦到了极致!每一丝仙灵之力的涌入,都像是在用烧红的烙铁重新塑造它的每一寸血肉、骨骼、神经!它的身体在肉眼看不见的层面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剧变!

原本细软的口器在金光中重塑,变得如同最精微的玄金细针,闪烁着幽冷的寒芒,尖端甚至隐隐有空间扭曲的迹象,拥有了穿透更坚韧屏障的潜力。

那对薄翼在能量的冲刷下变得更加轻薄、坚韧,边缘处流淌着极其淡薄的、如同月华凝聚的银边。振翅时,不再是笨拙的嗡嗡声,而是发出一种微不可闻、却仿佛能切割空气的、高频而清越的颤鸣。

原本透明的甲壳变得凝实,呈现出一种暗沉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墨玉质感,上面布满了极其玄奥、如同天然形成的细微金色纹路。整个躯体的结构被优化重组,变得更加流线、坚固,蕴含的力量感远超从前。

无数复眼晶状体的结构被仙力淬炼、重组,视野变得更加清晰、广阔,甚至能模糊地“看”到空气中流动的、微弱的星光。它的感知范围呈几何级数扩大,冷宫内外的风吹草动,甚至墙角虫豸的爬行,都清晰地映射在它新生的意识中。

最关键的,是它那原本只有觅食、躲避、繁衍等简单本能的“蚊脑”,在仙血之力和求生意志的共同作用下,如同混沌初开!

一种前所未有的“我”的概念,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第一缕火苗,在阿渺的意识核心中清晰地诞生了!

它不再只是一只凭本能行事的蚊子。

它……有了“自我”。

它“知道”了温暖与寒冷,知道了危险与安全,知道了……是眼前这只巨大、散发着让它敬畏又亲近气息的黑猫不一般,那滴“金色甘露”的来源,赋予了它这新生!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痛苦仍在细微处持续,小蚊子发现自己正无力地飘浮在空中——新生的翅膀下意识地、有些笨拙地扇动着,维持着平衡。它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它变大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力量”的感觉,在它微小的躯体里涌动。

它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月乌。此刻的月乌,似乎并未察觉到这只渺小生灵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蜕变。它依旧专注地舔舐着自己裂开的伤口,那滴暗金色的仙血早已消失不见,伤口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重新被墨色的皮毛覆盖。只有月乌那双深邃的金瞳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疲惫,随即又被更深沉的忧虑取代——它更在意的是琅妃越发微弱的呼吸。

但蚊子却清晰地“感受”到了。

它感受到了月乌体内那浩瀚如海的能量,虽然此刻如同死寂的火山,却蕴含着让它灵魂都为之颤抖的威严与深邃。它更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与它新生躯体同源的、温暖的“连接”。正是这滴血,这源自月乌的血,重塑了它,赋予了它新生!

一种源自生命本源、混杂着无限感激、敬畏和孺慕的强烈情感,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绕住了阿渺刚刚诞生的心灵。它本能地将月乌视为了“母亲”、“太阳”、“力量的源泉”!是它将自己从卑微的尘埃,点化成了如今的模样!

它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收敛了翅膀上那微不可察的颤鸣,如同最轻盈的羽毛,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月乌宽阔、温暖的脊背上。那里墨色的皮毛光滑柔软,散发着一种让阿渺感到无比安心和舒适的气息。它蜷缩起来,将新生的身体紧紧贴着月乌,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温暖与安全感。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盈着它微小的意识。

就在这时,遮蔽月亮的厚重云层被夜风吹开了一角。清冷的、如水银泻地般的月华,透过破败的窗棂,恰好洒落进来,笼罩在月乌的身上,也笼罩了它背脊上那只小小的、墨玉般的蚊子。

蚊子的身体猛地一颤!它新生的复眼瞬间捕捉到了月光中蕴含的、之前从未察觉的“东西”!那不再是单纯的光线,而是一种流动的、清凉而纯净的、蕴含着勃勃生机的能量粒子!这些粒子如同细小的银色溪流,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更让它惊奇的是,它身体里纹路在这月华的照耀下,竟然自发地、极其微弱地亮了起来!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渴望被点燃了!它不由自主地张开新生的口器,并非为了吸血,而是像鱼儿呼吸水流般,尝试着去“吞吸”那流淌的月华粒子。

笨拙,生涩。

它像是一个刚刚学会爬行的婴儿,努力地伸展、捕捉。大部分月华粒子依旧从它身边流过,但终究有那么极其稀少的几丝,被它口器周围形成的微弱吸力牵引,缓缓地、如同细沙般流入了它的体内。

一股清凉、舒适、带着微弱滋养感的能量瞬间在它体内弥漫开来,抚慰着它因剧变而依旧有些紊乱的身体。虽然这能量微乎其微,远不及月乌那一丝仙血的亿万分之一,却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降下了第一滴甘霖!

它复眼中,第一次闪烁出了属于智慧生灵的、名为“喜悦”和“好奇”的光芒。它不再是被动等待的蚊子。它找到了新的“食物”,找到了让自己变得更强、更接近那“温暖太阳”(月乌)的途径!

它开始笨拙地、全神贯注地趴在月乌温暖的脊背上,对着倾泻而下的月华,努力地“吞吸”起来。每一次笨拙的尝试,每一次微弱的成功,都让它新生的意识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成长。它不知道这叫修炼,它只知道,这样做,很舒服,很……好。

月乌似乎感觉到了背脊上那微乎其微的、不同于寻常蚊虫叮咬的奇异触感。它微微动了动耳朵,金色的瞳孔朝自己背上瞥了一眼。以它的境界,自然一眼就看穿了小小蚊子的本质——一只因意外沾染了自己仙血而开启灵智、发生异变的凡蚊。

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怜悯的情绪在月乌眼底掠过。在它漫长的生命里,见过太多强大或弱小的生灵。眼前这只小蚊子,渺小得连尘埃都算不上,它的异变和那点微末的修炼,在月乌眼中如同儿戏。它的存在,甚至无法在月乌浩瀚的心海中激起一丝涟漪。若是平时,它或许会一个念头将这“冒犯”的小东西碾碎。但此刻,琅妃的生命烛火在风中摇曳,它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绝望。这点小小的异数,这点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生命挣扎,反而映衬出它自身的无力与宿命的苍凉。

罢了。

由它去吧。

这冰冷的宫殿,这绝望的守望,多一只懵懂无知的小生命,或许……也算是一丝微不足道的点缀?

月乌收回目光,重新将头埋在自己的前爪间,金瞳黯淡地注视着琅妃苍白的面容,仿佛刚才那一眼从未发生。它再次将自己沉浸在无边的守护与哀伤之中,任由那渺小的异类生灵,在它这即将熄灭的“太阳”余温下,笨拙地汲取着月华,懵懂地探索着它刚刚开启的、注定不凡却又同样布满荆棘的微末道途。

窗外,寒风依旧呜咽。冷宫内,只有琅妃微弱断续的呼吸、炭盆余烬偶尔的噼啪、星萍沉睡中无意识的呓语,以及一只墨玉般的蚊子,在巨兽的脊背上,对着清冷的月光,无声地、执着地进行着它生命中的第一次“修炼”。命运的齿轮,在这最卑微的角落里,因为一滴血、一缕月华,悄然偏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却不知最终将指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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