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秘境深处,一片被无数巨大星辰残骸环绕的广阔盆地,如同被远古巨神用战锤狠狠砸出的伤疤,裸露着暗红色的岩层与晶化的星辰物质。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几乎实质化的星辰能量,以及一种万古不化的死寂与苍凉。云梦宗一行人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击退了一群被此地异常能量吸引而来的“星纹豹”——这些凶兽形似猎豹,却通体覆盖着如同星图般的幽蓝纹路,背生锋利骨刺,动作快如闪电,爪牙能撕裂寻常灵力护盾,极难对付。
战斗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几具星纹豹的尸体散落在不远处,流淌出的并非鲜血,而是闪烁着微光的银色液体,正缓缓渗入干涸的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带着星辰辐射的腥气与灵力剧烈碰撞后残留的焦灼味道。几名弟子正在抓紧时间处理伤势,吞服丹药,脸色都带着疲惫与凝重。
霍天渊独立于一块断裂的、表面布满熔化痕迹的星辰巨柱旁,身姿挺拔如松。他并未参与战后的休整,而是双眸微闭,眉头轻蹙,正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种与星辰锻体术共鸣后获得的、全新的空间与能量感知之中。在他的“心眼”视野里,这片盆地远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脚下的大地深处,潜藏着数条汹涌澎湃的星辰能量暗流,它们如同被囚禁在地底的狂暴巨龙,相互纠缠、冲撞,偶尔的躁动便会引得上方稳固的空间结构产生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涟漪与褶皱。更远处,几处空间节点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撕裂开新的裂隙。这种潜在的危机感,让他心中警兆频生。
就在他凝神分析着一条能量暗流可能的爆发周期,准备开口提醒众人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时——
“咚!…咚!…咚!…”
一阵沉稳、厚重、富有节奏感,仿佛巨神心跳般的脚步声,伴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如同火山喷发前蓄势、又似万千兵马冲锋般的磅礴气势,从盆地另一侧的狭窄入口处,由远及近,悍然传来!
每一步落下,都并非简单的踩踏,而是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震荡之力,使得众人脚下的地面随之传来清晰的震感,连那些散落的碎石都开始轻微跳动。这股气势霸道、刚猛、纯粹,带着一种碾碎一切阻碍、睥睨众生的绝对自信,瞬间冲散了盆地内原本残留的战斗余波与死寂,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强行拉扯了过去!
云梦宗众人,包括那位一直神色沉静的金丹长老,都面色微变,齐齐转向声音来源。
只见一支人数不多、仅有七八人的队伍,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踏入这片盆地。为首者,是一名身形魁梧雄壮得令人咋舌的青年男子。他身高九尺,肩宽背厚,一身暗沉如凝血般的厚重铠甲覆盖全身,甲胄并非光滑一片,而是布满了粗犷狰狞的火焰与山岳浮雕,边缘处闪烁着暗金色的金属光泽,仿佛并非穿戴,而是与他血肉生长在一起。仅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山岳横移般的沉重压迫感。
他面容刚毅,棱角分明如同最坚硬的花岗岩雕琢而成,浓眉如墨,一双虎目开阖之间,精光爆射,顾盼之际自带一股凛然生威的霸气,让人不敢直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手倒提着一杆通体乌黑、唯有枪尖一点寒芒凝聚如实质星辰的长枪。那长枪造型古朴,枪杆粗如儿臂,黝黑的枪身似乎能吞噬光线,上面隐约可见天然形成的、如同龙鳞般的细密纹路。枪未挥动,仅仅是随意拖曳在地,那沉重的枪头便在坚硬无比的暗红色岩层上,犁出一道深达数寸、边缘光滑的沟壑,枪身周围的空间都因承受不住其无形的重量与锋芒而微微扭曲,散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毁灭性气息。
“是‘霸枪’赵罡!焚天谷的那个战斗疯子!”云梦宗队伍中,一名见识较广的核心弟子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震惊与忌惮,低呼出声。
赵罡!北域顶级宗门“焚天谷”倾力培养的此代领军人物之一。其人性情如其名,刚猛暴烈,信奉绝对的力量,修行之路走的是一力降十会、霸道绝伦的体修与枪道结合之路。凭借手中一杆“焚山煮海枪”,不知挑翻了多少成名已久的同辈天骄,其战绩是用无数场硬碰硬的胜利堆积出来的,凶名赫赫,是此次秘境探索中最顶尖的几人之一。他的战斗风格,与霍天渊的诡异莫测、借力打力,形成了宛如阴阳两极般的鲜明对比。
赵罡那如同冷电般的目光,带着实质般的压力,先是扫过云梦宗众人,在感受到那位金丹长老深不可测的气息时,目光微微一顿,粗犷的脸上扯出一丝算是打招呼的弧度,略一点头,算是给了云梦宗和这位长老面子。然而,他的目光并未过多停留,随即便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猛虎,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灼热沸腾的战意,牢牢锁定了站在断裂巨柱旁、刚刚睁开双眼的霍天渊!
他显然早已通过各种渠道,听到了关于云梦宗“诡剑”或“逗逼杀神”的种种匪夷所思的流言。此刻亲眼见到这个传闻中的人物,赵罡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对方看起来如此“普通”,但随即,那诧异便被更浓烈的兴趣所取代。
“哼!”赵罡鼻腔中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哼声,声音洪亮,在这片盆地中激起回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看来那些越传越邪乎的闲话,倒也不全是放屁。云梦宗这次,总算出了个能让赵某稍微提起点兴致的角色。”
他话语直白,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评价口吻。
“就是不知道,是银样镴枪头,徒有虚名,还是真如传言所说,有那么几斤能让人意外的硬骨头?”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霍天渊,手中的焚山煮海枪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战意,枪尖那点寒芒骤然亮了一丝,周围的空气温度都仿佛升高了几分。
其身后的几名焚天谷弟子,也个个气息彪悍,眼神锐利,此刻纷纷抱臂而立,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傲然与对云梦宗众人的淡淡轻蔑,显然对自家这位“霸枪”师兄的实力,有着盲目的崇拜与绝对的信心。
云梦宗弟子们顿时群情激愤,面露怒色,对方言语中的轻视与挑衅如同耳光般甩在他们脸上。然而,怒归怒,却无人敢轻易出声反驳。赵罡的威名是实打实杀出来的,其霸烈无比的枪法,在场众人心知肚明,除了深不可测的金丹长老,恐怕无人能正面抵挡他那石破天惊的一枪!那种纯粹到极致的力量,让人心生无力。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霍天渊缓缓转过身。他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并未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如同岩浆般滚烫的霸烈气势。他青袍依旧,身上没有丝毫强横的气息外露,与赵罡那如同人形洪荒凶兽般的恐怖威势相比,显得格外“单薄”甚至“脆弱”。然而,他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眸,却平静得如同万古不变的深潭,又似蕴藏着整片星海的夜空,深邃而莫测。
他平静地迎向赵罡那充满压迫感、几乎要将他点燃的目光,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仿佛对方那挑衅的话语只是拂过山岗的微风。
“斤两如何,是软是硬,”霍天渊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赵罡那浑厚的气势压迫,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讨论天气,“赵道友若心存疑虑,不妨亲自上手掂量一番。一试,便知。”
他没有被赵罡的气势所慑,也没有因对方的狂妄而动怒,这种超乎寻常的平静与淡然,反而让赵罡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随即,那熊熊战火如同被浇上了热油,燃烧得更加猛烈!
“好!哈哈!好一个‘一试便知’!”赵罡不怒反笑,声震四野,笑声中充满了遇到对手的畅快与兴奋,“果然有点意思!没让赵某白跑这一趟!”
他笑声一收,虎目精光爆射,手中长枪微微抬起,枪尖遥指霍天渊,虽未真正出手,但那凌厉无匹的枪意已然隔空锁定了对方。
“不过,此地狭小,又危机暗藏,非是放手一战的绝佳之所!”赵罡声若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待寻得合适的机缘地,或是出了这该死的秘境,赵某定要好好领教一下阁下那神乎其神的‘诡剑’之道!看看你那四两拨千斤的巧劲,能否挡得住我这焚山煮海、一往无前的霸烈一枪!”
他话语中的自信近乎狂妄,却无人觉得可笑,因为他是赵罡,“霸枪”赵罡!他的狂妄,源于无数次以绝对力量碾碎对手的辉煌战绩!
两支队伍并未立刻爆发冲突,各自占据盆地一端,泾渭分明,如同水火不容的两极。但空气中,那种无形的、源于道路与理念迥异的比较与对峙,却比刚才围剿星纹豹时更加令人窒息,仿佛有无数细密的电弧在无声地碰撞、炸裂。
云梦宗弟子们看着自家那位依旧气定神闲、仿佛刚才只是应付了一句寻常问候、甚至又开始低头若有所思地感知脚下能量脉络的霍师兄,又看了看对面那如同战神降世、仅仅站立便仿佛能撑开天地、气势迫人到极点的赵罡,心情复杂难言,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一个如幽影暗流,无形无相,诡秘难测,总能从最意想不到的角度瓦解敌人;一个如煌煌大日,烈焰雷霆,霸烈刚猛,信奉以绝对的力量碾碎一切阻碍。这……这简直是道途的两个极端啊!”
“没错!霍师兄对敌,讲究的是洞察先机,借力打力,甚至能引导对手的力量反噬自身,可谓将‘巧’字发挥到了极致。可这赵罡……听说他对敌从来都是一力破万法,任你千般神通、万般变化,我自一枪破之!讲究的是‘绝对的力量’!”
“你们说,若是霍师兄真的对上了赵罡,谁的胜算更大?”
“这……实在难以预料。赵罡的攻击太霸道了,据说他曾一枪将一座百丈山峰拦腰击断!其焚天劲更是能灼烧灵力、融化金石!霍师兄那诡异的手段,不知能否在那摧枯拉朽的力量面前找到施展的空间?”
“我看未必没有机会!霍师兄连上古‘周天星辰戮仙阵’的残阵都能逆向破解,其对能量和规则的理解已然超乎我等想象。或许真能以无上巧智,化解那至刚至猛之力!”
“可‘一力降十会’并非虚言啊!当力量达到某种极致,任何技巧在它面前都会显得苍白无力!赵罡那杆枪,据说已孕育出灵性,是真正的凶兵!”
类似的议论和比较,不仅在云梦宗弟子中进行,对面焚天谷的队伍里,也隐约传来对霍天渊那“逗逼杀神”名号以及其“旁门左道”战斗风格的讨论,语气中混杂着几分好奇、几分不以为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霍天渊与赵罡,这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光芒万丈、引人瞩目的天才,在这陨星秘境中的第一次正式照面,虽未真正动手,却已在所有旁观者心中,立起了两座风格截然不同、却同样高不可攀的巍峨山峰。
“诡”与“霸”的鲜明对比,如同黑夜与白昼的交替,如此深入人心。以至于在接下来的秘境探索日子里,但凡有修士聚集之地,谈论起此次秘境中最引人注目的天骄,“诡剑”或“逗逼杀神”霍天渊,与“霸枪”赵罡的名字,总是会被不由自主地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引发了无数关于“技巧与力量孰为根本”、“巧能否破力”的激烈争论与遐想。
霍天渊对于外界这些愈演愈烈的议论与比较,似乎浑不在意,或者说,他根本无暇顾及。他更多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熟悉自身因星辰锻体术与空间能量共鸣而带来的蜕变,以及利用那独一无二的空间能量感知,更加深入地探寻秘境中隐藏的机缘与致命的危险。他的行动愈发显得莫测高深。
而赵罡,则如同一个行走的战争堡垒,走到哪里,哪里的争斗似乎都会被他那霸烈的气息点燃,变得更加直接、残酷和高效。他以一种最蛮横、最不容置疑的姿态,在这片破碎的星辰坟场中,宣告着自己信奉的力量至上的道理,一路碾压,收获颇丰。
双雄并立,道途迥异。所有明眼人都能清晰地预感到,这两条截然不同、却都走向极致巅峰的道路,终有一日会在这危机与机遇并存的秘境之中,发生一场不可避免的、必将石破天惊的正面碰撞。而那场碰撞的结果,或许将不仅仅决定个人胜负,更将在某种程度上,诠释这两种修行理念的优劣与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