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从超空间涟漪中渗透出的漆黑阴影，终于在苏晨的视野中完全凝实。
没有恒星引擎的剧烈轰鸣，没有能量护盾的刺眼光华。
那是一支沉默的舰队。
一支庞大到足以让任何观测者都心生绝望的……死亡舰队。
舰队的中央，是一座移动的金属要塞。
它的体积，几乎相当于小半个地球的月亮，通体覆盖着一种能够吞噬一切光线的暗物质装甲，宛如来自宇宙深渊的黑暗实体。
它的表面看不到任何炮台或发射口，只有一道道如同巨兽骨架般的结构，充满了冷酷的工业美感。
这，就是“世界引擎”。
围绕着“世界引擎”，数千艘规格完全统一、阵型森严的战舰静静悬浮，像是一群拱卫着蜂后的杀人蜂。
它们彼此之间的距离，精准到了毫米级别，仿佛不是由独立的个体组成，而是一个完整生命体的不同器官。
整个舰队，散发着一股绝对理性的死亡气息。
“魅影”号驾驶舱内，塞勒涅的电子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扫描完成……舰队规模，三千二百八十八艘标准突击舰，一百二十艘‘壁垒’级护航舰，以及……一座无法估算质量与能量等级的中央要塞。”
“苏晨医生，根据数据库最优解推演，我们……没有任何胜算。”
苏晨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穿透了星空，仿佛直接看到了那座月球般大小的黑暗要塞的核心。
……
“世界引擎”，中央舰桥。
这里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控制台或光幕，整个空间，就是一个由无数数据流构成的光影空间。
舰桥的正中央，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影。
那并非血肉生命。
他的身躯由一种不知名的透明晶格构成，内部流淌着星河般流淌的光芒。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双由纯粹蓝光构成的、不带任何情感的眼眸。
他，便是“观察者”中央议会的高阶执行官之一，这支舰队的最高指挥官——“首席执行官”，希洛斯。
一个早已摆脱了物质束缚，将自身意识完全上传至量子网络，并能在多个晶格化身躯之间自由切换的存在。
对于他而言，宇宙中的绝大多数事件，都只是一串串可以计算和预测的数据流。
一道微光在希洛斯面前闪烁，凝成了一份刚刚从太阳系内部传来的战损报告。
报告很简短。
月球基地“阿尔忒弥斯”毁灭。
人工智能“塞勒涅”被未知手段覆盖、夺取。
部署在目标星球上的基因炸弹，全数失效。
希洛斯那双纯粹由光芒构成的眼眸，没有丝毫波动。
他的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调出了月球基地毁灭前传回的最后影像。
影像中，一个年轻的人类男子，手握一黑一金两股能量，以一种超乎逻辑的方式，将整座基地从物理层面彻底抹除。
“一个本土神话级个体，通过未知方式摧毁了‘阿尔忒弥斯’和‘塞勒涅’。”
希洛斯的声音在空旷的舰桥中响起，平淡无奇。
“有趣的变量。”
他没有愤怒，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对于一个活了数百万年、见证过无数文明兴衰的量子意识体而言，“失败”这个词早已失去了意义。
所有意料之外的事件，都只是一个新的“变量”，需要被纳入计算，然后……被修正。
“报告执行官。”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从舰桥下方传来，“前方星域侦测到一个孤立的高能反应源，能量特征……与报告中的神话级个体高度吻合。”
一道全息星图在希洛斯面前展开。
在那片代表着奥尔特云的混沌区域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孤独的光点，正静静地悬浮着。
正是苏晨所在的“魅影”号。
希洛斯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光点上。
他的量子核心在亿万分之一秒内，就完成了对当前局势的分析和推演。
陷阱？
一个原始文明的个体，能布下什么陷阱？
就算他能调动整个太阳系的能量，在“世界引擎”的绝对力量面前，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但希洛斯漫长的生命，让他养成了一个习惯。
永远用最高效、最稳妥的方式，去清除每一个“变量”，无论它看起来多么微不足道。
“前锋第一至第五舰队，呈扇形搜索阵型前进。”
希洛斯下达了指令，声音依旧一样冷漠。
“分析该异常能量结构。”
“任何反抗……格杀勿论。”
随着他的命令，那数千艘如同杀人蜂般的突击舰中，立刻分出了数百艘，组成一个完美的扇面，如同一把张开的黑色镰刀，向着苏晨所在的星域，无声地切割过去。
在希洛斯的眼中，这并非一场战争。
这只是一次对系统异常数据，进行的标准化“清除程序”。
他甚至懒得亲自出手，就像人类不会在意用杀虫剂喷死一只挡路的蚂蚁。
那数百艘前锋战舰，带着足以撕碎一颗小型行星的火力，以一种冷酷而决绝的姿态，悄无声息地驶入了那片由苏晨亲手布下的、沉睡了亿万年的引力雷区。
“魅影”号内。
一直闭目养神的苏晨，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病人到齐了。”
“开始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