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凌灵跟太后说了一声，就熟门熟路地转去了慈宁宫后院那间专属于太后的小厨房。
今日这顿饭，于她而言，不仅仅是寻常的聚餐，更像是一场用心准备的告别。
因此，她打算倾注更多心思，让这桌宴席不仅美味，更蕴含着她的一份感激与不舍。
小厨房里，各种刚从凌灵空间里取出的海鲜已被宫人们细致地处理妥当，空气中弥漫着海鲜独有的海腥气。
肥美的海鱼银光闪烁，大虾晶莹剔透，螃蟹张牙舞爪已被制服，贝类安静吐纳。
凌灵挥退了想留下帮忙的宫人，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完成这桌宴席。
她净了手，挽起袖子，神情专注，仿佛面对的并非寻常食材，而是需要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条色泽最为艳丽的东星斑。
凌灵取过一个宽大的白瓷盘，将鱼身擦干，用刀在两侧肉厚处划上几刀，嵌入薄薄的姜片，再稍稍撒上一点细盐。
接着，她取出一个水壶，里面盛放的正是她空间里那口灵泉的泉水。
她小心地、均匀地将清冽的泉水淋在鱼身和盘底，那泉水仿佛带着生命的气息，瞬间浸润了鱼肉，使其看起来更加饱满通透。
将铺了火腿片和香菇的鱼放入早已蒸汽弥漫的笼屉，大火猛蒸。
她静静守候在旁，计算着分秒。
待时辰一到，立刻揭盖，鱼眼凸出，鱼肉恰好断生，洁白如雪。
撒上三丝，一勺滚烫的热油迎头浇下，“刺啦”声响中，最后的香气被彻底激发。
这“灵泉水清蒸东星斑”便成了，鲜嫩得仿佛能抿化在口中。
接着，她将目光转向那些活蹦乱跳的大虾。
取来一只只肥硕的，利落地剥去外壳，只留尾节，在虾背上轻划一刀，剔去虾线。
用蛋清和极细的淀粉轻轻抓匀，让每一只虾仁都裹上一层薄薄的浆衣。
热锅宽油，待油温升至恰到好处，将虾仁滑入，只听一阵细微的“滋滋”声，虾肉迅速卷曲，呈现出漂亮的粉红色，如同芙蓉绽放。
快速翻炒几下，临出锅前，她再次拿起玉壶，滴入几滴灵泉水，水汽瞬间蒸腾，带着一股清灵之气，仿佛将虾肉的鲜甜牢牢锁住。
装盘后，这“芙蓉水晶虾球”晶莹弹牙，配上几点翠绿豌豆，煞是可爱。
那两只膏肥黄满的霸王蟹自然不能怠慢。
手起刀落，利落地斩成均匀块状，切口处薄薄拍上一层生粉。
油锅烧热，将蟹块投入，一阵热烈的“哗啦”声后，蟹壳迅速变得红亮酥脆。
另起一锅，下入大量的姜片、葱段，小火慢煸，直到辛香之气充盈整个厨房。然后将炸好的蟹块倾入，烹入料酒，大火快速颠炒。
香气最浓烈时，她再次淋入一小勺灵泉水，“嗤”的一声轻响，一股更复合、更柔和的香气弥漫开来，姜葱的辛烈与蟹肉的鲜甜完美交融。
这“姜葱霸王蟹”色泽红亮，香气霸道，令人食指大动。
她还准备了一道暖胃的“金汤小米烩海参”。用吊了许久、色泽金黄的浓郁鸡汤做底，加入颗粒饱满的小米，小火慢熬，直到米粒开花，汤粥粘稠。
再将发制得当、切作厚片的海参放入，稍加炖煮。
最后，她舀入半碗灵泉水，那金黄的汤粥仿佛被注入了灵魂，色泽更加温润明亮，散发出一股安神定魄的醇和香气。海参软糯，米粥绵滑，暖意直达心底。
旁边的蒸笼里，还有“蒜蓉粉丝蒸扇贝”，肥厚的贝肉上覆盖着吸饱了汁水的粉丝和炒得金黄的蒜蓉，出锅时撒上葱花，淋上酱油和热油，蒜香扑鼻。
一旁的盘子里，是简单“白灼”的血蛤，只需在滚水中一烫，壳微微张开，露出内里鲜红的血肉，蘸上加了灵泉水提鲜的酱汁，原汁原味的鲜美瞬间在口中爆开。
她还用一个小冬瓜雕成了“海鲜冬瓜盅”，里面塞满了各种海鲜丁、瑶柱和菌菇，注入高汤和灵泉水，上笼蒸得冬瓜近乎透明，汤清味醇，鲜美无比。
最后，她用剩下的海鲜边角料和贡米饭，做了一锅料足味美的“灵泉海皇炒饭”。
虾仁、带子、蟹肉、鱿鱼切丁，与金黄的蛋花、颗粒分明的米饭在锅中翻滚，出锅前同样淋入少许灵泉水，让米饭更加晶莹饱满，香气层次丰富。
凌灵做得极其投入，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也浑然不觉。
小厨房里蒸汽缭绕，各种鲜香、辛香、米香，以及那若有若无、却让人心旷神怡的灵泉清气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令人垂涎的交响乐。
当她将最后一道炒饭装盘，擦拭了一下额角的汗水时，正殿那边传来了熟悉的谈笑声。
是凌玥、皇帝萧珩和长公主萧璇玑到了。
凌灵洗净手，用柔软的布巾擦干，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角，这才缓步走向正殿。
刚进去，便看到皇帝萧珩正含笑询问凌玥的课业。
凌玥虽然已十二岁，但她在作为王家村王招娣时，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书本，是凌灵将她从冥婚的噩梦中救出后，才开始断断续续教她认字。
她们之前四处奔波，凌灵自己也不擅长系统教学，故而凌玥的启蒙基础并不牢固。
如今入了宫，萧珩下旨挑选出来的四位女官各有所长，教导她自是游刃有余。
此刻，凌玥正仰着小脸，兴奋地比划着，向萧珩讲述郡主萧静仪教她骑马的趣事，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
“陛下！郡主娘娘可厉害了！骑马射箭都厉害极了！她牵来一匹特别漂亮、特别神气的大马，油光水滑的！郡主说，只要我学会骑马，她就把那匹马送给我！可是那马真的好高啊，看着还有点凶，我靠近它，它还冲我打响鼻，喷着热气，吓了我一跳呢！郡主却一点都不怕，伸手摸摸它的脖子，它就乖乖低下头了……”
皇帝、太后和长公主萧璇玑听着，都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彼此交换了一个了然又带着几分宠溺的眼神。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静仪那丫头得了匹好马，心痒难耐，特意牵到刚进宫、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凌玥面前，好好显摆了一番自己的骑术和宝贝坐骑。
萧珩看着凌玥那纯然兴奋、毫无心机的模样，心中微软，起了逗弄之心，笑道：
“哦？静仪的马就那么好？朕的御马苑里，也有不少来自西域、草原的良驹。这样吧，玥儿，只要你肯用心学，真的稳稳当当地学会骑马了，朕就准你去御马苑，任意挑选一匹你最喜欢的，如何？”
凌玥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小嘴微张，惊喜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凌灵这时含笑走上前，温柔地抚了抚凌玥的头发，轻声道：“玥儿，还不快谢谢陛下隆恩。”
凌玥这才回过神，连忙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声音清脆：“玥儿谢陛下恩典！玥儿一定好好学！”
凌灵又转向众人，温言道：“陛下，娘娘，公主，菜都已经备齐了，咱们不如先净手用膳？再聊下去，菜凉了，风味便要减几分了。”
萧珩和萧璇玑父女早已被这满殿勾人魂魄的香气引得腹中馋虫大动，闻言自是笑着应和：“有劳国师亲自下厨，辛苦辛苦，我们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凌灵浅浅一笑，语气轻松自然：“陛下和公主言重了。偶尔下厨，换换心情，于我而言也是一种乐趣和放松。”
早有宫人备好了温水、香胰子和柔软的布巾，伺候着帝后、公主以及凌灵姐妹净了手。
众人依次落座，目光落在满桌琳琅满目、色香俱全、更隐隐流动着一股令人身心舒畅气息的佳肴上，皆是眼前一亮，食欲大增。
凌灵却将目光转向一直恭敬侍立在太后身后的常嬷嬷和皇帝身后的赵德安，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地说道：
“常嬷嬷，赵公公，你们二位平日里伺候娘娘和陛下也辛苦了，不必在此伺候了。我在小厨房特意给你们也留了一桌，菜色与这边一般无二。你们带着长公主殿下的贴身女官，一同去用了罢。忙活了这大半日，也该歇歇，尝尝味道。若是去晚了，菜凉了，滋味便要大打折扣了。”
常嬷嬷和赵德安闻言，心中俱是一震，随即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与激动。
国师亲手烹制的菜肴，这可是连许多宗室勋贵都求之不得的殊荣，如今竟还特意为他们这些奴才备下了一桌！
两人激动得手脚都有些不知该往哪里放，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主子，面露难色，讷讷道：“这……国师厚爱，奴才们感激不尽，只是……奴才们职责所在，还需伺候皇上和太后娘娘用膳……”
凌灵但笑不语，只是将目光转向了萧珩。
萧珩何等人物，立刻心领神会，明白凌灵这是有意屏退左右，有要事相商，便挥了挥手，语气随意却带着帝王的决断：
“国师体恤你们，乃是你们的福气。还不快谢恩？朕与太后这里，无需你们伺候了，都下去用饭吧。”
“是！奴才\/奴婢谢皇上恩典，谢太后娘娘恩典，谢国师厚爱！”
常嬷嬷和赵德安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激动不已地行了礼，带着萧璇玑那位同样面露惊喜的贴身女官，脚步轻快却又极力克制地退了出去，直奔那间此刻在他们眼中如同珍宝阁般的小厨房。
殿内只剩下五人，气氛顿时变得更加轻松。
精致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与隐隐的灵气，温馨的团聚氛围萦绕其间。
凌灵看着眼前和乐融融的景象，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现在就说要去游历，恐怕这顿精心准备的饭立刻就会变了味道，太后和陛下怕是也没心思品尝了。
还是等大家吃得心满意足之后再提吧。
她决定暂且按下不表，专心享受这难得的团聚时光。
果然，不用她多言，太后已经兴致勃勃地担当起了“推介大使”。
她指着那盘色泽油亮红艳的姜葱霸王蟹，对萧珩和萧璇玑说道：
“皇帝，璇玑，快尝尝这个！这蟹在海南时国师就做过，那味道，鲜得让人能把舌头都吞下去！哀家还记得，那日赶海，还是哀家亲手从石头缝里把它揪出来的呢！别看它当时张牙舞爪，现在还不是成了咱们的盘中餐！”
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
她又指向那盘晶莹剔透的芙蓉水晶虾球：“还有这个虾球，当时国师就用当地捕来的鲜虾做的，q弹得不得了！哀家一人就能吃大半盘！”
萧珩和萧璇玑被太后这生动的描述勾得兴趣盎然，食欲大开，也顾不上没有宫人布菜了，自己动手，随着太后的指点，将看中的菜肴夹到自己的碟中。
饭菜一入口，父女二人的眼睛几乎是同时亮了起来！
那味道，不仅仅是极致的新鲜和恰到好处的调味所能形容。
鱼的鲜嫩仿佛带着海水的灵动，虾的弹牙蕴含着蓬勃的生机，蟹的肥美交织着姜葱的辛香，每一种味道都层次分明，却又完美融合。
更奇妙的是，食物吞咽下去后，一股熟悉的、令人通体舒泰的暖流立刻从胃部向四肢百骸扩散开来，仿佛温和的水流，洗涤着身体的疲惫和沉疴。
萧珩和萧璇玑都是亲身感受过凌灵那灵泉水神奇功效的人，此刻哪还有不明白的？国师定然是在这菜肴里加入了那珍贵的灵泉水！
这个认知让两人心中震动，也顾不得什么皇家仪态和细嚼慢咽的优雅风度了。
话都来不及多说，手中的筷子舞动得飞快，几乎是带着一种虔诚和急切，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萧珩也顾不上给女儿夹菜了，萧璇玑也抛弃了公主的矜持，父女俩吃得额头冒汗，嘴角沾油，却浑然不觉，只觉得每一口都是无上的享受，每一口都让身体更轻盈一分。
太后看着他们父女俩这难得的“失态”，不但不怪罪，反而笑得更加开怀，自己也忍不住多吃了不少。
凌玥更是吃得小嘴油汪汪，眯着眼睛一脸幸福。
这一顿饭，吃得是风卷残云，酣畅淋漓。
待到杯盘狼藉，众人都满足地放下筷子时，除了早有心理准备且吃得相对克制的凌灵，在座的另外四人——太后、皇帝、长公主甚至包括凌玥，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首先是身上开始发热，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类似污泥腐败的酸臭气味，开始从他们各自的身上隐隐散发出来。
凌灵在菜里加入的灵泉水量可比平时多得多，对于他们这些未曾修炼的普通人而言，这无异于一次强效的“洗筋伐髓”，身体里积年的杂质和毒素被大量排出体外。
太后最先反应过来，她闻了闻自己袖口，又看了看同样面露尴尬、身上开始冒出淡淡灰黑色油汗的皇帝和女儿，以及小脸皱成一团、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的凌玥，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地瞪了凌灵一眼，却见凌灵正无辜地眨着眼睛。
“快！快备水！哀家要沐浴！”太后赶紧唤来殿外候着的宫人，也顾不上解释，只催促着，“皇帝，璇玑，玥儿，你们也赶紧各自去清洗一番！这……这味道实在不雅！”
萧珩和萧璇玑也察觉到了自身的窘况，尤其是爱洁的萧璇玑，几乎要羞愤欲死，闻言立刻起身，也顾不得礼仪了，几乎是逃离般地跟着宫人去往备好的沐浴处。
凌玥也被丹枫带着下去清洗了。
而另一边，在小厨房里同样享用了一顿“灵泉盛宴”的常嬷嬷、赵德安以及长公主的贴身女官红绡，也遭遇了同样的情况。
常嬷嬷还好些，毕竟跟着太后在海南时，日常饮食里就掺有少量的灵泉水，身体已经受过初步的改善，这次反应稍轻，只是出了一层薄薄的污汗。
但赵德安和红绡就惨了。
他们只觉得吃完饭后浑身一阵难以言喻的舒坦通透，仿佛连呼吸都轻快了许多，可还没等他们细细体会这美妙的感觉，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恶臭就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皮肤表面甚至渗出了一层黏腻腻、黑乎乎的油汗！
两人顿时慌了神，脸色煞白，不知所措。
他们身为奴仆，一身污秽已是失仪，若熏到了主子，更是大罪！
常嬷嬷见状，连忙凑到他们耳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羡慕和安抚解释道：
“别慌！别慌！这是天大的好事！是国师赐给咱们的机缘！国师那饭菜里定然是加了仙露神水了！这是在帮咱们排出体内的污秽毒素呢！洗个澡就好了，保管你们待会儿觉得身轻如燕，比年轻时还精神！快，赶紧去找地方清洗干净！”
赵德安和红绡闻言，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他们没想到，国师竟然如此仁厚，丝毫没有因为他们是阉人、是奴婢而轻视他们，反而将这等神仙般的机缘也赐予了他们！
这份恩情，简直重于泰山！
两人心中感激澎湃，几乎要落下泪来，对着慈宁宫正殿的方向深深行了一礼，也顾不上多言，赶紧跟着常嬷嬷去找地方沐浴更衣了，生怕顶着一身污秽唐突了主子。
约莫半个时辰后，众人才陆续洗漱完毕，重新齐聚在慈宁宫正殿。
沐浴后的几人，个个面色红润，肌肤似乎都细腻光泽了不少，眼神清澈，精神焕发，仿佛年轻了几岁。
尤其是萧珩，感觉连日批阅奏折的疲惫一扫而空，头脑格外清明。
萧珩看着凌灵，目光复杂，充满了感激：“国师，今日这顿饭……朕与璇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这份厚礼。” 他自然明白，那饭菜里的“料”何其珍贵。
萧璇玑也盈盈一拜，声音清脆带着雀跃：“多谢国师！璇玑感觉现在浑身都很轻松，好舒服！”
太后也拉着凌灵的手，嗔怪道：“你这孩子，下次可不许这么浪费那等好东西了！不过……这效果真是没得说！”
殿内气氛融洽，充满了感激与温馨。
然而，就在这一片和乐之中，凌灵却深吸了一口气，迎着众人感激和喜悦的目光，平静而清晰地开口说道：
“陛下，娘娘，公主，玥儿……感谢你们的厚爱。只是今日，其实是有事要与诸位说明。”
她顿了顿，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缓缓道出了自己的决定：
“我，要离开皇宫，外出游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