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靠在医馆休息区的沙发上，脸色还是很差。薛明蕙站在内室门口看了他一眼，转身拉开诊箱。
她刚把药瓶放进去，手碰到一块布料。掀开一看，一枚青玉佩躺在最下面。
她的手停住了。
这块玉佩她认得。五年前灯会，谢珩把它从腰间解下来，塞进她手里。后来经历轮回，她以为早就丢了。
她拿起玉佩，指尖发凉。她抬手把玉佩贴在额头上。
眼前一黑。
画面突然出现——一间破旧柴房，春桃被绑在柱子上，嘴被布条堵住。她自己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把裁衣剪。手很稳，咔嚓一声，绳子断了。春桃倒下来，她伸手扶住。
那是第21章的事。她救兄长那天。
影像一闪而过。她猛地睁眼，呼吸变重，手紧紧抓住玉佩。
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迅速把玉佩收进袖子，走出内室。
前厅站着一个女人，穿灰蓝色职业套装，头发挽成低髻。鬓角插着三支点翠金簪，在灯光下闪着光。
“薛医生？”女人转头看她，嘴角带着笑，“我是李总的助理，姓崔。我们公司想和医馆合作做中药护肤品，今天来谈一下场地使用的事。”
薛明蕙点头，请她坐下。
倒茶时，对方伸手碰了碰杯沿。说话时身子前倾，那三支金簪扫过她的手背。
她皮肤一紧。
这个动作她太熟悉了。前世崔姨娘就喜欢这样，用簪尾划她手腕，看起来是无意，其实是在挑衅。
她低头吹了吹茶面，平静地问：“你们打算租多久？用哪间房？”
“三个月，先试一期。”崔助理翻开文件夹，“最好是后院那间独立诊室，通风好，也安静。”
“那间我每天要用。”她说，“不能租。”
“李总很重视这个项目。”对方笑了笑，“他说您一直做中医传承，应该支持新发展。而且报酬不低，签了合同明天就能打款。”
薛明蕙没说话。
她盯着对方右手小指。那里有一道浅疤，弯弯曲曲的，像被毒蛇咬过。前世崔姨娘就是这根手指中毒，差点废掉。
她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我说了，地方没空。”
崔助理脸上的笑淡了。她放下文件，慢慢说：“薛医生，我知道你最近在片场闹得不愉快。李总脾气好，愿意给你机会合作。要是拒绝，以后再出什么事，可没人保你。”
这话已经不是谈合作了。
是威胁。
薛明蕙放下杯子，正要开口，身后传来脚步声。
谢珩走了出来。
他脸色还是白的，走路有点慢，但站得直。走到她身边，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
“谁让你们进来的？”
声音不大，但空气一下子变沉了。
崔助理抬头看他，眼神变了。她好像认出了什么，嘴唇动了动。
“这位是……？”
“我丈夫。”薛明蕙说。
谢珩没看她，只盯着崔助理。他忽然伸手，从她袖子里拿出那枚玉佩。
玉佩一露出来，屋里光线晃了一下。
他握住玉佩，直接按在薛明蕙心口。
一道光从玉佩中心散开，像水波一样向外扩散。两人站的地方浮起一层半透明屏障，边缘微微发亮。
崔助理猛地站起来，往后退一步。她手里的金簪发出一声尖响，“啪”地断了一截，掉在地上。
她盯着那截断簪，脸色发青。
“护魂契印……你们怎么可能有？”
谢珩看着她：“你不该来。”
“我不信！”她声音突然变大，“你们明明已经转世！记忆封印不会这么快解开！这东西早该失效了！”
“但它没失效。”薛明蕙开口，“你认得它，说明你也记得过去。那你应该知道，我们不会再被人逼着让步。”
崔助理死死盯着玉佩，眼里闪过恨意。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冷笑一声，抓起包转身就走。
门被重重摔上。
屏障慢慢消失。薛明蕙胸口一松，那种压抑的感觉退了些。她低头看玉佩，还在发光，热度顺着掌心传上来。
谢珩松开手，喘了口气。
“刚才那一击耗神。”他说，“撑不了太久。”
“你是怎么知道它能用的？”
“我不知道。”他靠着墙站稳，“但我看到她碰你手的时候，你整个人绷紧了。就像以前在府里，每次她动手前，你都是这样。”
薛明蕙没说话。
她想起很多事。那些跪在檐下抄经的日子，那些药汤里多出来的一味苦根，还有一次她在井边差点滑下去，是崔姨娘的手扶住了她——可那只手，其实是在往前推。
“她是冲你来的。”谢珩说，“李承恪派她试探我们有没有觉醒。现在他知道答案了。”
“所以接下来不会只有谈合作这种事。”
“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外面天色暗了，医馆的灯亮了。护士路过窗口，探头看了一眼，嘀咕了一句：“今晚怎么闪红光？”
没人回应。
薛明蕙坐到桌前，打开笔记本。她翻到空白页，开始写。
“十世信物清单。”她低声说，“第一件，玉佩。第二件，断簪。第三件，画稿……”
谢珩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街道。过了很久，他才说：“你还记得轮回簪碎的那一刻吗？”
“记得。”
“那时候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它换了个方式回来。”
“它一直在等。”她停下笔，“等我愿意去记。”
谢珩走过来，把手放在她肩上。
“那就别再忘了。”
她点头，继续写。
纸页翻动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时间一点点过去。
突然，她笔尖一顿。
“不对。”
“怎么了？”
“玉佩不该出现在诊箱里。”她说，“我从没把它拿出来过。是谁放进去的？”
谢珩皱眉。
他们同时看向门口。
刚才那扇被摔上的门，此刻正缓缓移动，开了条缝。
风从外面吹进来，卷着一张纸片。
纸片落在地上，是一张老式信笺，边角烧焦了。上面写着一行字：
“第四百一十八夜，她终于看见了。”
薛明蕙蹲下去捡。
手指刚碰到纸角，整张纸突然自燃，火苗蹿起又瞬间熄灭，只剩一点灰落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