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纳托斯轻拍着怀中的修普诺斯,小家伙刚沉入梦乡,殿外突然炸起一声巨响。
修普诺斯被惊得瞬间睁眼,嘹亮的哭声立刻填满了神殿。
塔纳托斯的动作没半分慌乱,只是更轻柔地拍着弟弟的背,对外面的喧嚣仿佛早已习惯。
他垂着眼,抱着修普诺斯稳步走向神殿深处,将纷扰隔绝在身后。
场景骤然流转,尼克斯的身影出现在殿中。
此刻的神殿不复之前的简陋,斑驳的墙壁被修缮完好,器物摆放得整整齐齐,终于有了神只居所的模样。
婴儿椅上的修普诺斯含着手指,咿咿呀呀地挥动着小胳膊;塔纳托斯坐在一旁,指尖凝出银丝般的神力,正细细织着一条柔软的毛巾。
听到脚步声,他也未抬头,只淡淡开口:“伟大的黑夜女神,你该清楚,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不过是借这具身体,胎生而来。”
尼克斯的神情依旧平静,声音带着神只特有的悠远:“无论你原本是谁,终究是从我的腹部降生。你该叫我一声母……”
“黑夜女神冕下。”塔纳托斯猛地打断,语气强硬却不失礼节,“我们之间的协议,并不包括这个。”
殿外的光影落在他垂着的眼睫上,竟分不清是疏离,还是对这份“母子缘”的刻意抗拒。
画面再度跳转时,修普诺斯已长成四岁孩童,褪去了婴儿的软绵,多了几分孩童的鲜活。
神殿里新添了几张婴儿椅,其中一张躺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那是尼克斯刚生下的女儿,未来命运三女神之一的克洛托。
修普诺斯好奇地凑到婴儿椅旁,伸出小胖手轻轻搓了搓克洛托的脸颊。
可这轻柔的触碰,却让小婴儿瞬间瘪起嘴,嘹亮的哭声立刻在殿内响起。
“修普诺斯,过来。”塔纳托斯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却依旧温和。
修普诺斯立刻收回手,迈着小短腿跑到哥哥身边。
塔纳托斯蹲下身,与他平视,耐心嘱托:“以后不能用手指戳妹妹或弟弟的脸,会弄疼他\/她们的,知道吗?”
修普诺斯眨巴着懵懂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手还不自觉地攥了攥衣角。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震耳的巨响,像是有神力碰撞的轰鸣。
赫柏清晰地捕捉到塔纳托斯的心声:“又打起来了。”
修普诺斯被响声吓得一缩,连忙伸手抓住塔纳托斯的衣角,声音带着怯意:“哥,母神……她会没事的,对吧?”
塔纳托斯垂眸看着弟弟不安的模样,沉默片刻后,语气骤然变得郑重,像是在传递一份藏着过往的叮嘱:“修普诺斯,你要记住——以后若是有了喜欢的神明,千万不要当一个恋爱脑。”
“恋爱脑?”修普诺斯歪着小脑袋,一双眼睛里满是懵懂,显然没听懂这个陌生的词。
塔纳托斯耐心解释:“就是全心全意喜欢一个人,把自己的心肝、脑子全都抛在脑后,眼里心里只剩那个神。”
“哦……”修普诺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灵光一闪,“哥,那是不是就像被神明控制了一样?”
这话让塔纳托斯的瞳孔骤然一缩,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几分玩味:“真是有意思——谁能控制得了原始神呢?”
赫柏静静旁观,又一次捕捉到他心底未说出口的波澜。
没等塔纳托斯再多想,修普诺斯又拽了拽他的衣角,语气单纯得不含一丝杂质:“哥,母神和外面那个毁天灭地的傻逼玩意,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塔纳托斯垂眸看着弟弟直白的模样,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淡然,轻轻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殿外的轰鸣声还在隐约传来,可他的声音里,却听不出太多波澜,仿佛早已习惯了这份喧嚣与不确定。
光影再度流转,神殿的长廊里,扎着软发的小女孩正紧紧抓着塔纳托斯的衣角,小小的身子绷得笔直,眼底满是倔强——那是已经长开些的克洛托,不再是襁褓里的婴孩,却仍带着几分孩童的执拗。
“哥,你不能这样!”克洛托仰头望着塔纳托斯,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委屈,“我不惹事的,就安安静静在一旁看着你,你别把我交给大姐抚养好不好?”
站在一旁的阿特洛波斯无奈地轻叹,伸手想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语气带着兄长的耐心:“克洛托,你已经三百多岁了,早该试着独立,总不能一直依赖大哥。”
塔纳托斯垂眸看着攥着自己衣角不肯松手的妹妹,虽没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显然是赞同阿特洛波斯的话。
“那为什么菲罗忒斯可以一直待在这?”克洛托的声音陡然带上一丝埋怨,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你偏偏对她不一样。”
她其实清楚,自己早就过了该由其他长姐兄长抚养的年纪,是塔纳托斯特意教她那些特殊的织线技巧,才把她留在身边多耽搁了些时日。
可越是清楚,就越舍不得离开这个能给她安全感的兄长。
“好了,不准再闹。”塔纳托斯的声音沉了沉,尽量让语气里多几分威严,却还是藏着不易察觉的软意——他知道妹妹的不安,可有些事,终究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克洛托咬了咬下唇,终究还是松开了手,只是眼底的失落怎么也藏不住。
场景骤然切换,这一次是冥府深处的书房。
烛火在青铜灯台上跳动,映得两神的影子在石壁上忽明忽暗。
塔纳托斯坐在石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椅臂的纹路,语气比在长廊时严肃了几分:“欧律诺摩斯,你真的确定好了吗?这件事一旦应下,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站在对面的欧律诺摩斯却显得毫不在意,他靠在石墙上,周身还带着几分冥界特有的阴冷气息,唇角勾起一抹随性的笑:“大哥,你放心,这点小事我还办不好?保证完成任务。”
塔纳托斯抬眸看他,沉默片刻后问道:“有什么要求,你可以直接说。”
“也不算什么大事。”欧律诺摩斯收敛了笑意,语气认真了些,“卡喀亚那丫头年龄太小,心思单纯,容易被外界的人和事欺骗。她一百岁那年是我把她带在身边照顾的,往后的日子,我想把她一直带在身边,免得她出事。所以想请大哥答应,让我护着她。”
塔纳托斯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缓缓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另外,我离开冥府之后,这里的弟弟妹妹们,就拜托你多照看些,一定要守好他们,别让他们卷入不该卷入的纷争里。”
“大哥,必须要这样吗?”欧律诺摩斯脸上的轻松彻底褪去,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心痛,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压在心底的疑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明明……”
“只有这条路。”塔纳托斯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我已经试过很多办法了,没有用。”
“可我还是不明白。”欧律诺摩斯往前走了两步,眼底满是困惑与担忧,“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你、我、卡喀亚,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我们之间那份用血缘缔结的契约禁忌,真的能护得住我们吗?那禁忌背后的代价,我们真的承受得起吗?”
烛火猛地摇曳了一下,塔纳托斯的身影在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他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窗外深邃的黑暗,仿佛要望穿这冥府的无尽长夜,找到那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