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寒风卷着细雪,呼啸着掠过京郊,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天地间一片肃杀,连夕阳都带着一股惨淡的灰白。
大队人马集结于此。
萧鹤京一身银甲,外罩御寒的玄色大氅,骑在通体雪白的骏马上,身姿挺拔,面容在寒风中更显坚毅。
他即将奔赴未知的边关。
他的目光频频望向管道尽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一队仪仗在暮色中缓缓行来。
提督东厂的旗号在风中招展,黑衣侍卫肃立两侧,簇拥着那辆华贵的马车。
车帘掀开,首先下来的,竟是一个穿着月白长衫,容貌清俊绝伦的少年——
书韵。
他低眉顺眼,手里捧着一个紫铜手炉,小心翼翼地侍立在马车旁。
萧鹤京在看到书韵的瞬间,瞳孔微不可察的收缩了一下,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萧鹤京:“????”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怒意冲上心头。
亚父带他来是什么意思?
未等他理清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祁冀才慢慢悠悠地探身而出。
他今日披着一件极为罕见墨狐大氅,毛发油亮,衬得他面容愈发白皙如玉,在这荒郊野外的肃杀中,格格不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淡淡扫过整装待发的军队,最后落在马背上的银甲少年身上。
周围的将领和士兵们,见到这位煞神亲临,纷纷屏息垂首,大气不敢出。
祁冀缓步走向萧鹤京的马前,仰头看着他。
寒风将他墨狐大氅的毛领吹得微微拂动。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小世界里,需要仰视看他家小殿下,果真是意气风发少年郎,看得心头发痒。
“都准备妥当了?”祁冀开口,声音不大,却随着冷风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他一贯的阴柔腔调。
萧鹤京压下心头的酸意,立刻翻身下马,躬身行礼:“回亚父,均已准备妥当。”
祁冀点了点头,目光无意地扫过一旁捧着暖炉,姿态恭顺的书韵,随即又看向萧鹤京:“边关苦寒,刀剑无眼,不比在京中万事有咱家看顾,你需得......万事小心。”
他边说,边自然地伸出手。
福安立刻心领神会,将一件折叠整齐的,内里缝着雪白狐裘的玄色披风递到他手中。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
祁冀亲自上前,仔细地为萧鹤京系上那件厚重的披风。
他的指尖绕过萧鹤京的脖颈,整理着领口的系带,冰冷的指尖偶尔擦过少年温热的皮肤。
下次再见,说不定...他们就要兵戎相见,你死我活了。
想到这里,还真有的舍不得。
萧鹤京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只能垂眸,近乎贪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祁冀那张精致得挑不出一丝瑕疵的脸。
他能清晰地闻到祁冀身上那熟悉的冷香与一丝中药的气息。
“京儿,记住亚父的话,战场无情,你若败了......”
祁冀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便不必回来了。”
萧鹤京猛地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那里面没有半分玩笑。
这不是嘱托,是命令。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系好披风,在萧鹤京还没反应过来的同时,祁冀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忽然伸出手,捧住了萧鹤京的脸颊。
在漫天风雪和无数惊骇的目光中,强势的吻上了萧鹤京因为惊愕而微张的唇。
那不是一个缠绵的吻,而是带着一种宣誓主权,霸道而短暂的触碰。
唇瓣相贴,冰冷与温热交织,一触即分。
众将领、士兵:“!!!!”这是他们能看的吗?
书韵:“!!!!”家人们,看了会被灭口吗?
全场死寂,连风声都仿佛停滞了。
祁冀缓缓退后一步,指尖暧昧地擦过萧鹤京被他吻过的唇瓣,眼中翻涌着浓稠的愉悦。
“去吧,咱家等你凯旋。”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墨狐大氅在雪地上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径直走向自己的马车。
书韵连忙跟上,上了马车。
萧鹤京僵站在原地,唇角勾出一抹宠溺的笑容。
他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来的目光,不过这些他都无所谓。
他知道祁冀一定是故意的。
只要亚父愿意在他身上投注目光,其他人怎么看他,他都无所谓。
“出发!”
萧鹤京翻身上马,最后望了一眼那辆缓缓驶离的马车,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冲向风雪弥漫的前方。
他不会败。
他也不能败。
为了活下来,为了可以再一次拥抱亚父。
......
马车内。
祁冀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书韵缩在角落里,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忽然,祁冀开口了,声音听不出情绪:“明日,会有夫子入府,专门给你授课。”
书韵抬眸,诧异的看向祁冀。
他本以为,今日祁冀特意带他出来,在五殿下面前露面,是为了敲打,或是为了某些难以启齿的目的,却没想到......
祁冀缓缓睁开眼,对上他惊疑不定的目光,那双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别拿那种眼神看着咱家,觉得咱家带你来,是为了折辱你,或是让你伺候?”
书韵脸色一白,慌忙低下头:“奴才不敢。”
祁冀轻哼一声,端起温热的茶,轻抿一口:“咱家陪不了五殿下多久。”
这话炸响在书韵耳边。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祁冀,似乎在思考他话中的真假。
祁冀无视他的震惊,继续那平淡无波的语调说道:“瞧着你倒还有几分伶俐,咱家便与你开门见山。”
他放下茶杯,目光冰冷的刺向书韵:“好生学着,文韬武略,权术人心,能学到多少,走到哪一步,看你自己的造化。日后,若五殿下身边需要个聪明人,你,或许能派上用场。当然,你若觉得这是折辱,现在便可离开,咱家绝不阻拦。”
书韵彻底愣住了。
自从他家落魄后,他被人强迫着,学了那等勾栏做派,送到九千岁府。
本以为他的下半生,早已注定,要么在恐惧中凋零,要么成为玩物被丢弃。
却万万没想到,这位喜怒无常的九千岁,竟会给他这样一条,他根本没想过的路。
“谢督公再造之恩!奴才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督公期望!”书韵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他伏下身,额头触碰到铺着柔软地毯的马车地面。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祁冀重新闭上眼,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