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栋的“挑战”如同一段小插曲,不仅没有掀起波澜,反而让他成了老林菜馆的常客。他放下了之前不切实际的“颠覆”念头,开始沉下心来,跟着我们认识各种基础食材,学习传统的处理手法,偶尔也会提出一些基于他之前“脑洞”但经过理性思考后的、更具可行性的融合想法。我们乐于见到他的转变,也愿意分享我们的经验和理解。
与此同时,我们对《林氏食珍》的研究进入了新的阶段。有了林怀仁亲笔笔记的指导和那次梦穿带来的深刻体悟,我们不再满足于单纯复刻某一道菜品,而是开始尝试将古籍中的智慧,系统性地融入老林菜馆的日常运营和菜品创新中。
苏琪是这方面的急先锋。她将“玉簪投河”中领悟到的“极致清鲜”理念,运用到开发夏季新菜单上。她不再依赖鸡精、味精,而是潜心研究如何用菌菇、火腿、干贝、蔬菜等天然食材,吊制出层次更丰富、口感更醇和的本味高汤,作为许多菜品的基底。一道简单的“上汤苋菜”,因为用了这精心吊制的高汤,味道瞬间提升了几个档次,鲜得让人掉眉毛,成了点击率极高的夏日清爽菜品。
她还大胆地将“忆奶奶卤味”的香料逻辑,与食珍中记载的一些宫廷熏烤、风干技法结合,试验出了一款“古法陈皮熏鸭”。选用肥嫩的麻鸭,用陈皮、丁香、糯米等材料低温慢熏,成品皮色金红油亮,带着浓郁的陈皮的甘香和果木烟熏气,鸭肉紧实入味,风味独特,一推出就受到了老街坊和年轻食客的共同追捧。
陈默则继续他的“学术研究”。他将林怀仁的笔记与《林氏食珍》原文进行交叉比对、分析,梳理出了一套更为清晰的“林氏厨艺心法”脉络,重点关注其对“火候”、“刀工”和“调味”的论述。他将这些理论整理成通俗易懂的要点,配上简单的示意图,贴在厨房显眼处,成了我们日常操作的“武功秘籍”。
而我,则将更多精力放在了甜品和饮品的创新上,尝试将中式食材与西式技法、以及《林氏食珍》里记载的一些古老甜汤配方结合。我用优质的赤小豆、莲子、百合,按照古法慢火熬煮,做成细腻的“红豆沙莲子羹”,冷却后搭配一点点自制的桂花冻和脆米,做成一道中西合璧的“桂花脆米红豆慕斯”,口感丰富,甜而不腻,充满了东方韵味。我还用食珍里提到的“醪糟”为基础,混合当季水果和苏打水,创作了几款“新中式特调饮品”,在炎炎夏日里极受欢迎。
这些尝试,并非每一次都成功,但我们乐在其中。老林菜馆的菜单,在保持经典家常菜的同时,悄然增添了许多带有“食珍”印记和现代巧思的新品。它们不像王栋最初那些猎奇作品般突兀,而是在尊重传统、理解食材的基础上,进行的温和而巧妙的演进,既有新意,又不失根本,完美地融入了老林菜馆温暖、实在的基调之中。
连最挑剔的我爸,在尝过苏琪的“古法陈皮熏鸭”和我做的“桂花脆米红豆慕斯”后,也只是哼了一声,含糊地评价道:“……还算没走歪路。”
我们知道,这已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赞誉。
一天打烊后,我们围坐在一起,翻看着这段时间根据实践心得补充、修订的“新编食珍笔记”,上面不仅记录了成功的菜品,还有失败的经验和思考。
“咱们这算不算是……给《林氏食珍》写续集了?”苏琪托着腮,看着满满当当的本子,眼中闪着光。
陈默点点头:“任何有价值的传统,都不是僵化的标本,而是流动的、生长的活水。在传承中创新,在创新中坚守核心,这正是让它保持生命力的最好方式。”
我抚摸着那本泛黄的《林氏食珍》和林怀仁的笔记,心中充满敬意与感激。正是这些来自过去的智慧火花,点燃了我们当下的灵感,也让老林菜馆的烟火气,拥有了更加深厚而动人的底蕴。
传承,从未止步。它就在这日复一日的炊烟袅袅、锅碗瓢盆中,静静地流淌,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