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旨意像盆冰水,浇灭了永和宫内最后一丝对“公道”的期待。德妃颓然坐在榻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掌心被指甲掐出红痕。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懂了——在帝王眼中,朝局平衡远比孙儿安危重要,甚至乐见儿子们相互制衡。“指望皇上没用,我的孙儿,得靠我自己护!”她低声自语,眼底燃起一丝决绝的光,崔嬷嬷在旁看着,悄悄退下安排人手,她知道,主子要动真格了。
雍亲王府书房内,胤禛听苏培盛念完圣旨,平静地叩首谢恩,起身时,目光扫过桌上新赐的玉如意——莹润的玉身泛着冷光,像极了皇阿玛的心思。他转身,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戴铎,进来。”
戴铎悄无声息出现,垂首听令。“惠妃闭门思过,延禧宫的人太闲了。”胤禛指尖敲击着案面,“芳若的家人,‘关照’好;她协理宫务时的亏空,挑几件透给御史,要慢,要让她有苦说不出。”
“嗻!”
“老八那边,”胤禛拿起漕运密报,嘴角勾起冷笑,“通州那批‘以沙充粮’的货,该曝光了。涉案知府是他女婿的舅父吧?证据做扎实,递去刑部。马尔汉那边,把证据给他夫人娘家弟弟送一份,他知道怎么做。”他要钝刀子割肉,一点点剪去胤禩的羽翼。
表面平静的朝堂,实则暗流汹涌。几日后,御史们接连上奏,弹劾内务府采买贪墨,桩桩件件都绕不开惠妃协理宫务的时期,她被搅得焦头烂额,只能称病不出;通州漕粮案爆发,数百石漕粮被换为沙土,涉案官员被锁拿,八爷党人人自危,疲于应付。
胤禛却像个局外人,每日处理完漕运公务,便守在暖阁。他亲自盯着明玉的饮食,看着她气色日渐红润,小腹微微隆起,眼底的冷厉才会淡几分。明玉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紧绷,却不多问,只在他陪自己散步时,轻声说:“王爷若累了,便多歇歇。”
“无妨。”胤禛扶着她的腰,指尖能触到腹中轻微的胎动,“爷心里有数。”
这日,胤祥、胤祯、胤禟、胤?齐聚书房。胤禟笑着说:“四哥,痛快!八哥折了钱袋子,惠妃也被怼得不敢出门!”
胤?挥着拳头:“就该这样!让他们再敢动歪心思!”
胤祥却皱眉:“四哥,会不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胤祯点头:“八哥最是隐忍,明着吃亏,暗里定会报复。”
胤禛端起茶盏,声音淡漠:“爷就是要他跳,不跳怎么抓尾巴?”他看向四人,“老十三老十四稳住漕运,老九老十盯死老八的产业,尤其是塞外、江南的往来,我怀疑他不止漕运一条财路。”
话音刚落,苏培盛面色凝重进来:“王爷,芝麻胡同的寡妇家,来了辆青篷马车,车上人的鞋,是宫内造办处的软底官靴!”
书房瞬间安静——线索,竟绕回了宫里!
乾清宫内,康熙看着漕粮案和弹劾的奏折,手指敲着桌面,对梁九功问:“老四最近在忙什么?”
“回皇上,雍亲王除了漕运,便是在府中照料侧福晋。”
“罚了他俸禄,倒沉得住气。”康熙挑眉,又问,“富察氏的胎象稳了?”
“太医说龙裔强健得很。”
“强健…好。”康熙喃喃自语,“孝懿皇后怀老四时,也是百般不适,终究…唉。”他顿了顿,忽然问,“你说,孩子的造化,随爹还是随娘?”
梁九功“噗通”跪倒:“皇上,奴才不敢妄议!”
康熙摆摆手:“起来吧,随口一问。”他看着奏折,却久久没翻动,眼底的深意,无人能懂。
暖阁里,明玉由青樱扶着散步,阳光洒在她身上,小腹微微隆起,透着平和的美好。胤禛进来,接过青樱的手,亲自扶着她:“今日感觉如何?”
“很好,孩子很乖。”明玉笑着,覆上他的手,“王爷若辛苦,不必日日陪我。”
“无妨。”胤禛扶她坐下,声音压低,“额娘想你了,等你胎象再稳些,陪你进宫。”他顿了顿,终究开口,“银丁香的线索,可能指向宫里某位主位娘娘的太监,还…和孝懿皇后的旧人有关。”
明玉的心猛地一沉——不是惠妃?还牵扯到故去的皇后?寒意顺着脊背窜起,这潭水,比她想的更深!
“主子!紧急禀报!”戴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惊惶。
胤禛皱眉:“进来!”
戴铎捧着密信,声音颤抖:“江南查八爷海运的人,截获一封飞鸽传书,是京畿发出的,用满文和古老蒙古文写的,内容只有一行——‘圣躬安,星耀在雍,莲开双子,速报活佛’!”
“活佛?”胤禛霍然起身,脸色骤变——这是准噶尔的称呼!
明玉捂住嘴,眼中满是惊骇——莲开双子?说的是她腹中的孩子?!
康熙的身体、星象、她的孩子,竟和敌对准噶尔有关!这背后,究竟藏着怎样一张通天巨网?
暖阁里的阳光依旧温暖,可两人的心头,却瞬间被寒意笼罩。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万里之外,悄然向他们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