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喧嚣还没完全散尽，檐角的红灯笼褪色成淡淡的橘红，巷弄里残留的炮仗碎屑被几场春雨洗得发白，转眼，新学期的铃声就已在耳畔响起。
这一学期于洛丽而言，是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段征途。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鲜红刺眼，数字正一天天被红笔无情划去，空气里都弥漫着紧张又郑重的气息。
洛夏像是早有准备，从空间里翻找出一沓厚厚的习题册。纸页边缘有些微卷，显然是被反复翻阅过的，上面还细心标注着“重点题型”“易错点”的字样。
她把册子递到洛丽手上，指尖触到纸页的粗糙质感，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大姐，这些题都是按高考题型筛出来的，每一道都得吃透。做题不光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哪步卡壳了千万别含糊，一定得刨根问底弄明白，不然到了考场要吃大亏的。”
洛丽望着妹妹眼里的恳切，又低头看了看习题册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暖了暖。她重重点头，把册子抱在怀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上“冲刺”两个字。
从那天起，洛丽像是上了发条。白天在学校跟着老师的节奏刷题、听讲，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连课间都在埋头整理错题；到了晚上，她总是早早洗漱完，揣着课本和习题册钻进空间。
空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她翻书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台灯的光晕落在摊开的习题册上，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墙上。遇到卡壳的难题，她就对着洛夏留下的批注反复琢磨，实在想不通，就把疑问记在便利贴上，等第二天去问尹纪恒。
纸页上的字迹从生涩到流畅，错题本上的红叉越来越少，洛丽知道，每一分努力都不会白费——这场关于青春与梦想的冲刺，她正拼尽全力往前跑。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棂，落在洛丽摊开的习题册上，把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映照得格外清晰。她正埋着头演算，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游走，连尹纪恒走到桌边都没察觉。
“洛丽，怎么这么用功？”清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几分好奇。
尹纪恒俯身看了看摊开的纸页，眉梢微挑，“我瞧着这些题，可不是课本上的作业啊。”
洛丽握着笔的手顿了顿，随即抬起头，脸上漾开一抹自然的笑，回答得流畅又坦荡：“最近不知怎么，突然特别喜欢做题。就翻了翻以前攒下的旧书，挑些有意思的抄下来做做，权当练手了。”那语气听不出半分破绽，显然是早就在心里盘桓过无数遍的答案。
尹纪恒“哦”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桌沿。他望着洛丽笔下工整的解题步骤，眼底掠过一丝赞赏，可话到嘴边，却染上了几分怅然：“看不出来啊，这么拼。”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些，“只是学得再好，到头来不还是要上山下乡么……”
话音里的无奈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空气。尹纪恒心里其实藏着个不敢说的念头——要是能考大学就好了。
他和弟弟尹书恒自小就带着股聪明劲儿，大概是遗传了父母的高智商，课本上的知识一点就透，若是再肯多花些心思，成绩怕是要甩出旁人一大截。可这念头在眼下，终究只是个缥缈的梦。
不过他看洛丽的眼神里，赞赏倒是真的。这姑娘从前成绩不算顶尖，如今却像突然开了窍，连课间都抱着书本不肯放。
很快，各科半期考试成绩下来了。红榜刚一贴出，走廊里就炸开了锅。
“快看！尹纪恒还是第一！”
“哎？第二是谁？洛丽？！”
“没看错吧？她居然只比尹书恒少五分？”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全班同学都哗然了。从前成绩中游的洛丽，这回竟像坐了火箭似的蹿到第二，仅落后稳坐榜首的尹纪恒五分，连一向严苛的老师们都忍不住频频朝洛丽投去刮目相看的目光，课上提问都多了几分期许。
尹纪恒拿着成绩单，指尖捏得微微发紧，快步走到洛丽桌前。他脸上带着明显的震惊，眼睛睁得比平时大了些，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你……你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洛丽之前的成绩总在四五名徘徊，这次简直是一飞冲天，太震惊了。
洛丽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露出一副傻里傻气的模样：“还能怎么做到的，就……最后一学期了，想拼一把呗。”
“最后一学期？”尹纪恒捕捉到关键词，眉头微蹙，目光紧紧锁住洛丽的眼睛，像是要从那清亮的眸子里看出些什么，“什么最后一学期？”
“就是最后一学期上学啊。”洛丽迎上他的目光，神色坦然得很，语气里还带着点理所当然，“马上就要毕业了，考个好成绩，不是挺好的吗？”
“好，当然好。”尹纪恒嘴上应着，心里却更疑惑了。他分明看见，洛丽说这话时，眼睛里像是有细碎的光在跳，那光芒亮得有些不寻常，绝不像只是为了“毕业考个好成绩”那么简单。这姑娘心里，一定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期末我们比试比试，怎么样？”洛丽忽然仰起脸，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语气里带着几分雀跃的笑意。
阳光恰好落在她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那抹笑意里藏着毫不掩饰的昂扬，像是突然攒足了劲儿的小树苗，卯着劲要往上蹿。
她指尖还捏着那支演算了半天的钢笔，笔帽上的漆被磨得有些发亮，却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怯懦，反倒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坦荡，像是早已在心里描摹过无数次终点的模样。
尹纪恒愣了愣，望着她眼里跳动的光——那光芒比刚才谈论成绩时更盛，像是点燃了什么东西，连带着空气里都多了几分跃动的气息。
他忽然觉得，这姑娘的“比试”绝不仅仅是嘴上说说，那笑容背后藏着的认真，竟让他心里也莫名升起一股较劲的冲动。